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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将进酒(1 / 1)

天大雨连续三日暂歇一天,人间山河大地好似将进酒。在那旧名“白岳”如今叫齐云山的山头,顾璨就在此暂作歇脚,飞剑传信给那个喜欢招摇过市的柳赤诚,有事商量,来此一叙。受宠若惊的柳赤诚一收到信,赶忙从处州城的仙家客栈动身赶路,片刻不耽搁,临行之前,柳阁主特地重新穿上了那一袭粉色道袍,当师叔的,总要给自家师侄撑撑场子,免得在外人那边显得寒酸了,丢了顾璨的面子。不曾想到了那座名为齐云山的风水形胜之地,除了顾璨,就只有那个从蛮荒天下拐来的婢女,一起站在山腰崖畔处,柳赤诚有些摸不着头脑,从云中落下身形,也不敢抱怨什么,只是忍不住问道:“顾璨,在这边待得闷了,找师叔喝酒呢?”顾璨说道:“有人点名要见你。”柳赤诚嗤笑一声,“好大架子,点名见我?”顾璨突然朝崖外拱手行礼,低头沉声道:“顾璨见过祖师。”柳赤诚转过身,头也不抬一下,立即跪倒在地行叩首大礼,“弟子拜见师尊。”片刻之后,只听闻那蛮荒女修掩嘴娇笑不已,跪地不起的柳赤诚这才意识到被顾璨这兔崽子给坑了,悻悻然站起身,甩了甩道袍袖子,抖落些许尘土,柳赤诚也不动怒。就在此时,身后有簌簌声响,柳赤诚误以为又是顾璨在捣鬼,气笑道:“差不多点得了,我脾气再好也是有限度的。”紧接着柳赤诚就挨了一脚踹,挨了句骂,嗓音熟悉至极,“丢人现眼的玩意,还有脸跑去落魄山?每天穿得这么骚包,你怎么不干脆刻一行金色大字在额头上边,就刻‘我师兄是郑居中’?”柳赤诚转过身,望见那个气态威严的清癯老人,柳赤诚嘴唇微动,眼眶泛红,再次伏地不起,带着哭腔颤声道:“师尊!”一袭青衫长褂,正是闲来无事的陈清流。身边跟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光脚道士,身无余物,斜背着一把伞。两位相识已久的故友,先前相约在此见面。陈清流翘起鞋尖再落地,“起来吧,尊师重道跟境界修为,你们师兄弟俩能够匀一下就好了。”柳赤诚站起身,侧过头擦拭眼泪,情难自禁,真要计较起来,自打千年前他被龙虎山大天师镇压在宝瓶洲,脱困之后,不算今天的话,才见到师尊一面。至于郑师兄为何不救他,师兄肯定自有道理,为何师尊明明就在宝瓶洲却不愿意随手一剑劈开禁制,想必师尊是有苦衷的,柳赤诚那真是半点怨言都无。陈清流用略带讥讽语气跟身边道士介绍起来,“紫清道友,这位就是我的得意高徒柳道醇了,白帝城的柳阁主,如今好像改名为柳赤诚了,就是那个‘别人笑我太愚钝,我笑别人没师兄’的柳阁主。”那位邋遢道士笑道:“事迹无数,久闻大名。”不是剑修,仅凭玉璞境就敢横行中土神洲的主儿。陈清流微笑着介绍起身边的邋遢道士,“这位紫清道友,俗姓葛,自号三百钱道人,别号‘淮南’,是真正的高逸之士,往来名山,行踪不定,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半吊子隐士。他早年有几处道场,名气较大的,是那座玉隆宫,名声不显的,有盱江文笔峰,另外一处,后来被读书人占了去,抢是抢不回来了。跟我关系还行,可以算?”背伞的光脚道士笑着接话道:“半个朋友。”顾璨有意无意瞥了眼道士的肩头。柳赤诚却是如坠云雾。同样是玉璞境,高下立判。顾璨打了个稽首,“白帝城顾璨见过葛仙君。”柳赤诚挪步站在师尊身边,不知如何开口才算适宜,等到顾璨这般言语,柳赤诚才依葫芦画瓢。道号紫清的葛姓道士,望向顾璨,点头赞许道:“学者须是如此,才能修道得法。”陈清流瞥了眼那个蛮荒女修,老人微微皱眉,她立即识趣离开,都没敢说一个字。十四境就是十四境。哪怕十四境道法各有高下、手段各有长短优劣,可那也只是十四境之间的事。眼前这位以剑术压胜天下水裔的斩龙之人,失踪三千年之久,第一次正式现身,就曾撂下一句“杀谁不是谁”,没有谁觉得那是一句可以不用当真的大言、空谈。陈清流笑道:“紫清道友,我们好久没见面了,要不是有人说你现身中岳,我都不知道你在宝瓶洲逛荡。”道士笑道:“只因为师尊有令,要我去见一见魏师弟。”陈清流笑道:“桃叶巷的魏本源,这个臭牛鼻子老道,终于记起以前事了?”道士点头道:“主要归功于李希圣赠送给魏师弟的那两张符箓。”陈清流幸灾乐祸道: “怨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他心比天高,跟谁吵架不好,非要去找邹子掰手腕,尤其论道内容,就是五行。”道士苦笑无言。这个魏师弟,天资奇高,心气高也实属正常,何况魏师兄只是师尊的不记名弟子,始终不得登堂入室成为嫡传,所以比谁都想要在师尊那边证明自己。陈清流哈哈笑道:“我当年进入小镇那会儿,魏本源已经离开桃叶巷,不然我非要登门求教一事,问他当年到底咋想的,头怎么就那么硬呢。”道士咳嗽一声,提醒你的弟子和再传弟子都在这边呢,别这么口无遮拦的。陈清流微笑道:“一个傻了吧唧只知道尊敬师长,别无长处,一个无法无天离经叛道,迟早有天要欺师灭祖,我有啥好装的。”柳赤诚满脸骄傲。顾璨神色自若。道士犹豫了一下,说道:“听说陈道友与落魄山格外亲近?”陈清流嗯了一声,“一半是齐先生挡下了全部的天道反扑,我欠他一份人情,总得表示表示。一半是落魄山中有个投缘的好友,喝酒不找他,全无滋味。”道士点点头,“原来如此。”在寻常练气士眼中,斩龙一役早已落幕。可是在这位葛姓道士眼中,陈清流当年却是只斩了一大半。等到王朱现身,她渐渐凝聚天下真龙气运在一身,若无齐静春揽下所有因果,本该就会出现一幕,气运反扑,好像与陈清流遥遥还礼一剑,避无可避。不是说陈清流接不住,而是会比较麻烦,没有现在这般清清爽爽,只需袖手旁观,安安静静等着王朱之外的第二条真龙的出现。陈清流抬起一只鞋子,踩在崖畔一块石头上边,轻轻蹭掉鞋底的黄泥,眯眼道:“斩龙一役,越斩越难。此间甘苦,不足为外人道也。”此言不虚,难到让陈清流当年都要不得不停剑,休歇片刻,因为最后关头,手中长剑所斩,可就不是一条真龙,而是整个天下蛟龙的气运了。所以这才有了那帮练气士疯了一般的捡漏,每逢巨-物陨落,皆有机缘伴随,这是远古岁月里就有的一条山上定例,正因为此,才有了后来的骊珠洞天,随之逐渐有了小镇的四族十姓,总计六百余户,三十多座龙窑,西边群山绵延,杨老头就有了进行那场香火缭绕借雾生花的大考棋盘……道士感叹道:“行百里者半九十。”顾璨说道:“为丛驱雀,为渊驱鱼。”道士咦了一声,笑问道:“这个说法,还能这么用?”顾璨再次打了个稽首,“是晚辈贻笑大方了。”陈清流问道:“这么多年里,白裳就没有找你这个师兄,再想着跟三山九侯先生讨要几门失传的远古剑术?”道士摇头道:“卢师弟与王师弟一般心气高,既然师尊不肯主动见他们,他们就绝对不会去找师尊。”道士曾在北俱芦洲荆山中凿井炼丹,当地土民塑造神像祭祀香火不绝,神像肩头搁放有一只雕琢精美的白玉蟾蜍。陈清流给顾璨解释道:“魏本源的前身,姓王名旻,是个道士。跟紫清道友,还有卢岳,和那位曾经执掌大权的方柱山青君,都是三山九侯先生的弟子,不过分记名和不记名。其中王旻,我猜是跟着他师父前后脚进入的骊珠洞天,困龙之法,估计都是他师父的点子,真正动手布置阵法的,还是王旻,作为报酬,就是那片神仙坟了,否则我想不出其它理由,一个外人为何能够占据大部分的神仙坟。然后跟邹子吵架,输了,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魏氏老家主?”葛姓道士叹了口气,“除了先后顺序错了,其余都是对的,王师弟是先与邹子论道输了,当年才去骊珠洞天趟浑水的,帮着师尊布置阵法过后,自行兵解,在骊珠洞天内一次次转世,神志越来越浑浑噩噩,王师弟只能勉强维持住一点道种真灵不灭,飘晃如风中灯笼之火。”陈清流笑问道:“按照青童天君订立的规矩,小镇三千年以来,其中大道自行循环有序,是不是隐藏着一个不断剥离、驱逐、清除仙种的过程?本命瓷一物的出现,就是为了淘汰掉所有的练气士,所谓的修道胚子,去芜存菁,好为那个一退位,重塑神殿?仙退散则泽雨轩 zeyuxuan.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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