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斐然正要拒绝,马夫人说:“这是给薛姑娘的。这几天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补偿一点,我过意不去。她现在应该也没心情见我们,所以我也不自讨没趣了。还要求成夫人来替我转交。”
那是一块暖玉,上面雕琢了保平安的经文,触手生温,十分名贵。
叶斐然想了想,没有再推辞,接过了暖玉,送走马夫人。
……
薛长乐来到大街上,直奔营山染坊,这店子房子倒是没毁,但生意冷清。那是很自然的:大灾过后,百废待兴,百姓们除了忙着修复被损毁的建筑,要么就是在城外抢收粮食,张罗吃的。谁有空去添衣啊!
店子里空无一人,伙计都跑掉了,只有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的书生,在托着腮帮子打瞌睡。薛长乐把钱袋子“啪”的往曲尺柜台上一拍,粗声大气地说:“营山蓝有吗?”
书生被惊醒,差点儿摔倒,抬起头来,说:“你要买布料吗?”
薛长乐心情不好,刚想要提高声音说话,想起叶斐然平日告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放缓语调:“是的。我是外地来的,听说本地的营山蓝出名。就想要扯两匹尺头回去,做个礼物。”
那书生眼底一闪,说:“有的。这个料子比较贵,一百文钱一尺,您要多少?”
薛长乐不擅长买这些东西,想了想说:“一匹布有多长?”
书生说:“我们家一匹布是十丈,一丈10尺,合一百尺。”
“那我要一匹好了。”薛长乐想了想,叶斐然貌似要交代她把银子花完才许回去的,就比划了个十字,“不对,我要十匹。”
书生瞪着她,没马上答应。
薛长乐说:“干嘛?存货不够啊?”
书生说:“你这是要进货回去开店吗?”
薛长乐“噗嗤”笑起来,说:“你管我,就说卖不卖嘛。”
书生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说:“姑娘,小生不是不乐意卖,但你只有两只手,方才小生看你,也没有坐车或者骑马过来,十匹布,你待如何带走?本店如今人手短缺,没办法送货上门。”
薛长乐一怔,倒没有考虑到,很扫兴,说:“那算了。就要一匹吧。我抱着走。”
“行。请姑娘稍候。”书生到库房里忙活。
薛长乐站在店里,看到有几件成衣挂在墙上,蒙了尘,灰扑扑的。风一吹,扑簌簌的吹落了那些尘土,露出底层亮丽的蓝色来,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薛长乐不禁看住了,恰好书生走出来,见状,说:“这些衣服都是人订做的,不巧遇到地龙翻身,再也没有人来取。我就挂在当眼处,如果有人认出,拿去。”
薛长乐指了指屋外,说:“例如……她吗?”
一个十六七的少女,披麻戴孝,站在营山坊门口,眼波盈盈,看着那套亮蓝的衣服。感受到书生和薛长乐目光注视,少女怯生生地说:“这件衣服,是我阿娘订做的。”
书生走到门口,温言道:“你家可是姓许?”
少女点点头:“是。”
书生说:“那就是了。你阿娘呢?”
少女吸了吸鼻子,泪水涟涟而下,挥起衣袖呜呜哭起来。书生叹了口气,抄起晾衣竹,把那套衣服从架子上取下来,抖干净浮尘,包起来交给那少女。少女愣住,说:“我没有尾款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