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二狗子的视线,她的眼睛也一块儿落在只减了三分之一位置的大海碗上。二狗子手指快要把围裙给绞出水来了,“婶子,剩下来这么多,是我做得不好吃吗?”
原来如此。
眼中还是那个小时候闯祸了认错的小孩儿,怕吓坏了他,叶斐然眼睛弯成月牙,柔声对二狗子说:“不是二狗子做得不好吃,是这一大海碗分量太大了,婶子吃不完。”
二狗子一愣:“就这么简单?”
叶斐然点头:“就这么简单,不然还想要多复杂?二狗子啊,你这做生意实诚是好事儿,可也得开动一下脑筋啊。你想想,你叔是大男人,他能吃一大海碗。你婶子能么?”
目光在高大挺拔的成甯身上,再到娇小明艳的叶斐然身上游弋来回走了两三转,二狗子眼神仍旧没什么焦点,呆滞中:“这确实……”
叶斐然说:“你要带着耳朵呢,不嫌婶子唠叨,就听婶子几句。做生意离不开三点,心眼脑。心要诚,眼要到,脑子要活。诚心待人,童叟无欺,不短斤缺两,不欺行霸市,这是其一;眼观八方,动静入眼,招呼得宜,进退有度,这是其二;遇到问题及时思量,什么好卖什么不好卖,什么季节卖什么东西,脑子里随时一盘帐,时时变化,这是其三。你前面两个都有了,第三点却差了好远的火候,就简单的一点,你婶子食量比不上你叔一半这种浅显的事儿也没想明白,还足量上加料的给了满满一大海碗,这是喂猪么?”
她话语温柔,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却愣是把二狗子说成了大红脸!
二狗子扭扭捏捏的道:“婶子,是我想不明白……难怪我这店里每天能卖个小一百碗米烂,月底一算账,也就勉强得个收支平衡……”
叶斐然说:“所以呢。你这店里,来的人多是码头力工,偶尔也会有船上下来的官员家眷,对不对?”
二狗子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是的。”
叶斐然说:“你记住三句话——‘力工喜粉多油厚;渔夫好肉丝酸菜;官僚爱虾多味鲜’。以后平日力工、挑夫来吃米烂,你要勾浓芡,多搁油,多放粉,吃了长气力,好干活。”
“出海归来的打渔船上下来的渔民,在多搁油基础上,多给肉和酸菜,因他们出海打渔一走三五天,船上吃的尽是海里的东西,你再给虾子鱿鱼他们闻到都要吐了。出海的船上缺少青菜,没有肉,你得给他们吃这些馋了好几天的东西,保准受欢迎。”
“最后呢,偶尔再有当官儿的从船上下来买米烂。那一准儿是像我这样,尝着新鲜的。你就得把米粉的分量减到正常一海碗的三分之一,多搁虾子鱿鱼,把鲜味吊得足足的,让他们吃了还想吃,却又分量不够。那才是最好的。”
这是叶斐然走南闯北这几年,见识了无数世面之后总结出来的法子,二狗子听得目瞪口呆,张大嘴巴合不拢,成甯本在喝茶,手里的茶杯举到唇边,也就没有再动。
轻轻把茶杯一放,成甯轻声说:“你婶子这是大把银子塞进你口袋呢,还不快谢了婶子。”
“扑通”二狗子不顾地上油腻脏呼,跪了下来,磕头:“谢谢婶子!”
叶斐然忙扶他起来:“好端端的,道谢就道谢了,磕头干什么呢。都是一个村里的乡亲,能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从此以后,二狗子凭着叶斐然教的这三句真言,在码头上大展拳脚。不到三年,就把米烂卖得满宁县皆知,不过他恪守了一个原则,到老到死,也没有把店搬到西江镇上,去跟如意楼一争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