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母后精心教养多年,她却自甘下贱嫁作军户妇,还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丝毫不顾及母后的教养之情与颜面,果真不愧是老七的种,一样的狼心狗肺,母后你说是吗?”
楚宣帝说着,大马金刀地在一旁坐下,缓缓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满眼嘲讽地继续道。
薛太后抬眼看向他,面上丝毫不见气怒,反倒颇为失望地语重心长道:“皇帝啊,你从小哀家就教你要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丝毫不见长进。”
楚宣帝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盛怒,转瞬就压制下来,冷笑一声道:“朕的确没有老七长进,做不出为了一己之私弑杀血亲的畜生行径!”
薛太后蓦地笑了。
“皇帝这话,可有问过你地下那几位皇兄皇弟是否同意?”
楚宣帝闻言蹭地一下站起身,咬牙道:“母后为何还能端坐在这里,尊享太后荣光,不就是仗着朕念及血脉亲情这一点吗?”
“血脉亲情?”
薛太后嗤笑一声,摇摇头道:“不,你不动哀家,不是你不想,而是动不了。”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扯开,楚宣帝面色一阵青红,难看至极。
“你是哀家生的,也是哀家亲自教养的,心智脾性样样都随哀家,唯有一点,尽得你那短命的父皇真传,那就是——虚伪!”
说到这里,薛太后看向楚宣帝的眼神无比凌厉,不像是看儿子,更像是看仇人。
“朕虚伪?母后又何尝不是一样?人前一副慈母样,人后不过把朕当成你争权夺利达成野心的棋子,在你心里,只有老七才是你的孩子!”
“皇帝啊,你这话可就让哀家寒心了。你和老七都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位哀家夺了给你,给老七的,就只能多一些疼爱了。”
薛太后说得一脸母爱深重,楚宣帝却是半个字也不信。
“母后少说得冠冕堂皇,说来说去,你要的不过是个听话的傀儡!”
薛太后往软塌上一倚,神情平淡语气却无限悲伤道:“皇帝非要这般想,哀家也无可奈何。”
见她又是这副作态,楚宣帝气血上涌,胸口的旧疾又开始隐隐发疼,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寒眸一凛:“母后疼爱老七,自是疼爱老七唯余于世的贱种,既然如此,儿臣作为天下孝子的表率,又岂能让母后失望?”
说完,他转头就吩咐道:“来人,传朕口谕,为玲珑郡主选亲!”
“母后放心,玲珑身份尊贵,朕一定会为她精心挑选一门好夫婿,绝不会让她自甘下贱嫁作军户妇!”
“好夫婿”三个字,楚宣帝咬得极重。
说罢,不等薛太后开口,便扬长而去。
“娘娘。”
楚宣帝走后,管嬷嬷这才上前吱声,“皇上已经下旨选亲,咱们是不是得赶紧让郡主回来,好早做打算?”
不用想也知道,楚宣帝绝不会为郡主选一门好亲。
“不必担心,这事一时半会儿成不了。”
薛太后淡淡道,“老三真是越来越出息了,竟妄想拿玲珑的婚事来威胁哀家,他也不想想,以玲珑的身份,嫁入小门小户有损皇家颜面,高门大户哪个心里不是门儿清?旨意一下,京都这下可热闹了,不知道会有多少对新人提前成亲。”
管嬷嬷一想,似乎也是,笑着道:“还是娘娘想得通透。只是,玲珑郡主那边……”
一听管嬷嬷提起楚玲珑,薛太后刚一直淡定的面色瞬间怒意横生。
“不识好歹的东西,白费了哀家一片苦心!”
管嬷嬷暗觑了一眼薛太后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或许……郡主也是有不得的苦衷。”
“苦衷?这世上谁不苦?别人尚且有矫情的资格,她若没有哀家力保,早已是一抔黄土!”
管嬷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薛太后话说得没错,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说白了,也是薛太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