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书铺的掌柜满脸不可思议,就是李祐的亲随拎着一大包袱旧书同样满脸不可思议。
这就想不明白了,自家王爷来东市除了喝酒闹事,啥时候有了买书这种新的爱好了呢?不过这也不敢问啊,要知道,每次王爷闹了事儿,除了王爷受罚,他们这群亲随同样免不了责罚,出宫这一年的时间,王府的内官换了好几茬了。
李祐可不管他们胡思乱想些什么,带着刚刚淘回来的不知道哪朝哪代的旧书,匆匆回了燕王府,进了书房。
燕王府的书房就是摆设。书案上笔墨纸砚倒是齐全,还全都是高档货,但毛笔簇新、砚台积灰,笔洗里面的水都干了,靠着墙壁的书架上也空空如也——倒也不是那么空,还有好几只蜘蛛在上面结了网。说起来燕王府这不大的地方,前身唯一没来过的地方估计也就这书房了。
李祐穿越过来半个月也没来过——前身从来不来的地方,贸然来了让人怀疑。不过以后就无所谓了,反正都跟李二摊牌了。
结果刚进门就被扑面的灰尘呛了个趔趄——王爷都不来,谁闲着没事儿干还来打扫书房啊?赶紧让人匆匆打扫一遍,让人去厨房弄了半碗醋,又找来侍女洗衣服用的猪毛刷子,还让人浓浓煮了一大锅茶——特意交代就只放茶叶,葱姜一概不要,连着炉子都给送进了书房。
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李祐从书案上的一叠纸张中挑了一张最上面的微微泛黄的麻纸,对着光仔细检查了半天,没有暗戳也没有水印,才仔细裁剪一番,放到了面前。
又磨了一滩墨,故意多放了水,用大了力,让墨色既淡又不匀,才从笔架上挑了支不太顺眼的毛笔,先用指甲掐,又用牙齿啃,把好好一支簇新的毛笔弄成开叉无锋的秃笔,才沾着淡墨,在麻纸上书写起来。
“川芎、冰片二味,炮制得法,糅以成小丸,舌下含服,治心痛、气疾昏厥。若有因大怒大忧大喜大悲大恐大惊而至心悸气短,亦可含服。只可救急,不可常用。切之!”
写完看了一遍,除了故意弄出来凑合事儿的笔墨看着不那么漂亮,整体看起来还是不错的。特别是拿出上辈子因病不能出门苦心练就的元白老爷子的自成一体的书法,配合上淡黄色的麻纸,很有些韵味。
不过这还不够。李祐先把墨迹在火上烤干,上面蒙上一层薄纸,便用醋在背面刷了一层,再次在火上烤干,轻轻揭下来,又上下各蒙上一层薄纸,再用浓茶水刷一遍。等烤干揭下蒙纸,那麻纸的黄色便显得更加明显,上面的字迹也因为晕染,显出了层层叠叠的墨韵,不过字迹倒还看得清楚。
再在背面刷上一遍清水,从买回来的旧书中找了一本厚实点儿的,将打湿的麻纸小心展平,架在书本中间,把书本整个放在火上小心烤了一会儿,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干燥的纸张便平整了许多。
将这张纸小心叠好,用力将折痕碾得更严重一些,便拿起洗衣服的硬猪毛刷子反复刷了好几遍。
已经被折腾久了的麻纸早就不堪折磨,稍微用力一些便在边缘破了不少。李祐也不管,哪怕字迹笔画少了一些都无所谓,只要能认出是什么字、不会产生误读就好。
这么折腾了半天,天都黑了,李祐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麻纸的韧性远远比不上后世的打印纸,又是醋又是水地来回折腾,还在火上烤了好几回,稍微用力打开一些便沿着李祐折好的折痕碎开了。边角也被硬毛刷子弄得毛毛糙糙的。李祐倒是并不在意,反而还有些得意洋洋。他另外拿了一张厚实的皮纸,上面刷上清水,小心翼翼地把这张早就显得残破不堪的竹纸贴在了上面。先前被刷下来的残破边角同样找到地方给贴上,才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边。
然后将今天买回来的旧书大略翻了一遍,正好找到一本也不知道何人抄写的《神农本草经》,立刻如获至宝。仔细看了又看,把封底和最后一页的边角用刀切了一小条,还故意切得歪歪扭扭的,就扔到一边,回卧房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