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得了药方显得十分高兴。虽然御医已经提前说了,这个方子只有配伍,既没有分量也没有炮制手段,效果如何也同样不清楚,虽然理论推断可行,但想要发挥作用,尚需不断验证。但长孙皇后受苦于气疾多年,急性发作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甚至好几次李二都觉得自己这位挚爱的皇后就要离自己而去了。如今得了这个方子,哪怕不能彻底治愈,但终究是有了紧急时刻用来保命的希望。等御医带着方子离开了,李祐偷眼打量李二,发现自己的这位便宜老爹脸上的笑容比昨天发现自己是个“天才”的时候还要灿烂几分。
要说起来,长孙皇后英年早逝李二自己也得背锅。长孙皇后十三岁嫁给李二,十九岁给李二生了第一个孩子李承乾,一直到三十六岁病亡,十六七年的时间给李二生了七个孩子。这个时代的女性产子可真是过鬼门关,哪怕作为大唐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能够动用的资源无数,也同样避免不了长孙皇后元气大损。说起来两人子女众多,是帝后恩爱和谐的证明。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同样也是长孙皇后付出与牺牲的证明。
李二坑人也不仅仅只是坑了长孙皇后而已,李泰身体肥胖恐怕李二也要背锅。而除了李泰,最让人痛心的是晋阳公主李明达。史书中知书达理聪慧异常的小兕子同样也被李二无意之间给坑了。长孙皇后逝世之后,“晋王及晋阳公主,幼而偏孤,上亲加鞠养”。兕子也成了有史可考的仅有的一位被皇帝亲自抚养的公主。年幼丧母,但聪慧异常的兕子不管是才学还是品行都无可指摘,完美遗传了长孙皇后的性情。然而李二是怎么干的呢?李二外出巡幸的时候都会带上兕子,每次到了长孙皇后生前所游之地,都会告诉小兕子,“公主每闻之,不胜哀戚”。对于身体正常的孩子来讲,李二这么干没问题,不仅没问题,还应该大加褒扬才是。但是很明显的是,小兕子遗传了长孙皇后的性情的同时,也同样遗传了长孙皇后的气疾,李二再这么干就有点儿坑闺女了。伤心伤心,大悲大喜大忧均对兕子的病情有大害,然而因为李二的陪伴,小兕子……齐活了……
李祐暗地里吐槽着李二的“不靠谱”,嘴里却道:“老爹,母后吉人天相,自然能逢凶化吉,您也不比太过忧虑了。”
“观音婢自然是吉人天相的。”李二捋着胡须微笑道,“你这不是无意间就发现了此等民间秘方吗?”
原来我就是天相的工具人!李祐暗地里又吐槽了一句,脸上却露出傻乎乎的笑来。
“朕发现你如今倒是不再装成混账,却偏偏又要装傻了是不是?”李二低头看见这个笑容,没好气地拍了李祐的脑袋一巴掌,“昨日朕让你写的奏疏,写好了没有?”
“没呢。”李祐摇了摇头,“昨日午后儿臣回府便折腾那本《神农本草经》,得了那方子一时喜不自胜,心绪难平,哪里还会写什么奏疏啊?!”
“呵,走狗屎运得了个方子便心绪难平?大丈夫该有处变不惊的心性才是。”李二教训道。
“老爹说的对!”李祐拍马屁道,“儿臣心性修炼不足,确应当学习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处变不惊。”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李二又捋了捋胡子,点头赞道,“这话说得倒还有些意思。”
李祐又想给自己一巴掌了。许多话在后世司空见惯张口就来,可是许多“前人”在如今的大唐还是“后人”,昨天跟长孙无忌弄了一首白居易的《忆江南》,今天又给李二弄出了苏洵的这么一句。“文抄公”这件事啊,不是你不想干就不干的,生活艰辛,四周环绕的放到后世一个个都是“国学大家”,想要和这样的文化人说话,也只能拾一下后人的牙慧这样子。
“行了,去陪陪你母妃吧。”李二挥了挥手撵人道,“你开了春就要去齐州了,趁着现在还在长安,多陪陪她,以后可没那么多机会了。”
李祐点了点头,也被李二说得有些难受。从李二这边离开,便抬脚往阴妃的寝殿行去。
“五哥,五哥!”李祐正低头想着自己离开长安城之前给阴妃踅摸点儿好玩的东西,就听到身后一个孩子大呼小叫的声音。回头一看,小九李治正跳着脚朝自己挥手,见自己回头,拎起碍事儿的袍服便往这边跑,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大呼小叫“晋王殿下慢一点儿!”这小子也不管。
跑到近前有些刹不住车,李祐伸手一捞便将这小子揽在了怀里,顺着他奔跑的劲头顺势转了个圈,才把他放在地上。
小家伙在空中被抡了个圈,也不着恼,反而有些兴奋,站在地上也不老实,蹦蹦跳跳还要往李祐身上扑。李祐只好蹲下身把他抱住。
“五哥要往哪里去?”李治两手环住李祐的脖子问道。
“我要去母妃那里,稚奴今日的课业做完了?”李祐摸了摸李治婴儿肥的滑嫩小脸,笑着问道。
“五哥好笨,夫子回家过年,小学也放假了,这几日我没有课业的。”李治一听课业就有点儿苦瓜脸,偏偏又要做出一副鄙视李祐的模样,看得李祐忍俊不禁。
李治嘴里的“小学”可不是后世九年义务教育的小学,而是设置在太极宫中隶属于大唐秘书省的小学,其中的学子都是皇亲国戚和权贵子弟,任教的老师也统统都是大儒。李祐曾经也是——实际上到现在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至于学习生涯嘛,不说也罢……
“我也好久没去拜见过阴妃娘娘了,我跟着五哥去好不好?”李祐转了转眼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