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如聿要背自己?周安凝看着他后脑勺,“……”
等了两秒,背后没反应,他不耐烦,“上来呀!怎么还不动?快点!”
周安凝只好斗胆伸出手臂,攀住他肩膀,手心微一使力,双腿悬空,爬上他的背。
蒋如聿双手背过去,手心拖着她,往上颠了一下,稳稳背上,两人踏着荒草,缓缓往路上走去。
冷风仍旧在吹,然而已经不觉得冷了。
头上星斗漫天,田里虫鸣阵阵,伴随着远处的鸟叫,刚刚还觉得阴森恐怖的一切突然变得诗意起来。
周安凝伏在他宽阔踏实的背上,心里一股暖流往脑门蹿了又蹿。
很多美妙又遥不可及的念头在她心里*,眼睛忍不住湿了一次又一次,明亮了一次又一次。
如果时间可以自由选择停留在某一刻,周安凝想,生命就此在这里完结,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她也是十分愿意的。
周遭空旷寂静,风吹过来,连树的叶子动一下,声音都声声入耳。
蒋如聿脚步平稳,呼吸有力,裤脚划过野草,窸窸窣窣。
两人都没说话,静静感受着心跳脉搏和眨眼的频率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
许久,路程快走到一半了蒋如聿微微有些累了,看着漫天星辰,他才渐渐开口跟她说话。
“睡着了?”
周安凝下巴微微刮过他头发,“没有。”
“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那你在想什么。”
“想我奶奶。”
“哦?”
“我从下就跟奶奶一起住,两个人一起,也是住这样一个环境。我们家有田,有地,有养猪,有养鸡……这里的一切都跟我童年印象好像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奶奶了,不知道她还好不好。”
蒋如聿微微扭头看她,“为什么很久都不回去?没打电话给她?”
“……打了。前几年给她买了手机,可是奶奶不识字,记性又不好,每次打电话回去她都不会接,还要跑出去找人帮忙按。有时候别人不在家,她不敢乱按,干脆不接。”
顾如聿,“……她多大了?”
“今年78。”
“家里就她一个人?”
“嗯。”
“为什么不接过来……我的意思是,周国安完全有这个能力。”
周安凝淡淡揽着他脖子,说的听不出来情绪,“嗯,他是有这个能力,可是也有能力照顾不到的地方……爷爷去世得早,奶奶一辈子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孩子,自尊心很强,她是不会愿意跟阿姨住一起的。何况还有我。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她一个了。她走了,惦记我一个人不好过。”
说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没有特别悲伤的语调,然而蒋如聿还是听的心口发紧。
又把她往上颠了颠,他说,“所以你这么努力的工作,为的就是攒钱早日买房可以接奶奶一起过来住吗?”
周安凝坦诚回答,“是。”
“你工作几年了?”
“三年。”
“一直在蒋氏?”
“嗯。”
“能不能打听打听,从毕业到现在,你一共已经攒了多少钱了。”
这个问句有玩笑的成分。心想周安凝多数不会回答,然而她想了一下,却老老实实说,“攒钱的速度比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从毕业到现在一共攒了十万不到,还不够付个首付的。”
顾如聿,“……你攒了十万?”
“不到十万。九万七千。还差三千。”
“……就你那点工资,三年存十万,不吃不喝吗?”
周安凝,“……我平时都在公司吃饭,公司福利好,就餐免费,花不了多少钱呀。”
蒋如聿都要被她气笑了,“……还免费,一天到晚惦记免费,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我又不是没吃饭。跟那个没有关系的。”
“没有关系?有本事你跟我天天吃荤一个月,就不信你胖不起来。”
“你自己天天吃荤。吃了二三十年了,还不是一样没胖起来?”
蒋如聿:“……你嫌弃我老?”
“没有啊。我这句话的重点在后面,你没胖起来。赞美你身材好呢,怎么可能嫌弃你老。”
“哼。”蒋如聿心想,可算你说了一句人话。
跟她聊天心情很好,人轻得跟片羽毛一样,一点不觉得累。又往上颠了颠,蒋如聿突然产生一个有趣的念头。
“老家在什么地方?离这里多远?从来没听你说过。”
周安凝,“……您也没问过,我要自己突然说起来,不是显得很奇怪。”
“那我现在问了,你说说看。”
“离这里挺远的吧,没有地图,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那个镇叫枫叶镇,位于东屏县。”
蒋如聿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地址。
从周安凝出事到停车的地方,估摸只有一公里的路程。
正常情况下不够蒋如聿十分钟走的,现在却被他刻意拖慢的步伐拉得无限绵长,然而聊着聊着还是不知不觉到了终点。
村委会是一个红色砖墙砌出来的凹字形建筑。
东西北三面交接,分别两层小楼房,大门朝南开,围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蒋如聿背着周安凝走进去,在门口靠墙放下她,进院子里转了一圈,最终在枯黄的葡萄架底下找到一个露天的水龙头。
“这里有水,身上泥太多,先在这里洗洗?”
周安凝受伤的脚在水泥地上试着踩了一下,小腿脚底和脚踝钻心似的疼,然而她还是准备咬牙跳过去。
刚跳一下,蒋如聿,“……你在干嘛?谁让你动的?站着不许动!”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将她手臂一拉,攀进自己脖子。
周安凝跟着他脚步走,“蒋总……”
“不用太感谢我,麻烦的要死,我十分嫌弃你。”
周安凝不知为何,被他阴阳怪气怼多了,竟有些觉得好笑。
二人来到水龙头面前,蒋如聿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拧开水龙头。周安凝躬身伸出手,
手指被他一把拉过去,动作有些不情不愿的粗鲁。
冰凉的水浇下来,先淋在顾如聿手上,再缓缓滑进周安凝手里。
他手指捏着她手指,洗萝卜一样,一根根来回搓洗。
月光像一盘碎金子,洒在冰凉清澈的水上,溅在两人像是来回纠缠的手指上。
泥巴干了,洗起来费点力气。一只手一直到冲的冰凉冰凉的才洗干净。
洗完,蒋如聿关了水龙头,若有似无的把她手拿起来在自己外套上擦了擦,然后背对着她放进自己口袋。
他自己的手则在外面继续忙碌,“脚。”
蒋如聿要帮自己洗脚?
周安凝完全不敢想象。
下意识把腿拿起来要往后缩,他却快速的一把拽住裤子拉了过去,“你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