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曦回头，看到距离大门口五十米左右的车间方向，一个高挑斯文的男人追了出来。
居然是蒋北琛身边的特助，李凯。
李凯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微笑跟她解释：“蒋董今天亲自过来考察供应商资质。听说您正好过来试样，让我过来请您去会议室一趟。模具设计方面采购对价值拿捏不准，蒋董的意思，让您过去替采购给点专业意见。”
宁曦有些惊住了：“蒋董找我？我进公司才两天，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蒋董他怎么会认识我？模具方面我也不是很专业啊。毕竟公司现在的很多产品我都没接触过，会不会让赵工去比较合适？”
李凯坚持：“蒋董点名让您过去。方工，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您去现场看了就知道了。时间不多，请抓紧跟我走吧。”
宁曦跟赵璞组长对视，赵璞一样迷茫吃惊。
“赵工……”
“去吧。既然蒋董找你，没有道理推辞。去了好好说，别给技术部丢脸。去吧。”
宁曦只好跟着李凯上楼。
在电梯里，宁曦问李凯：“你不是蒋总身边的人？怎么今天蒋总也来了？”
李凯答：”没有。蒋总去西城参加一个项目座谈会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不放心老爷子出来考察，蒋总让我留下来专门陪他。”
“哦。老爷子身体不太好是吧。”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两年哮喘频发，有些伤了元气。这两年各方面都注意，已经好多了。要不蒋总怎么也不可能答应让他出来。”
宁曦被李凯说得眼皮跳了一下：“蒋董哮喘很严重啊？那你们还陪着他去车间？车间粉尘那么大，万一哮喘发作……你随身带药了没有？”
李凯伸手拍拍口袋：“带了。来之前我也十分担心这个问题，但又拗不过蒋董，都带着呢。”
说着，电梯已经来到了楼上。
李凯率先一步出去，带宁曦往会议室走。
会议室门推开，首位一个高大挺拔的中年男人率先映入眼帘。
宁曦觉得这人仿佛在哪儿见过，好像有些眼熟。正疑惑着，李凯冲那人弯了弯腰：“蒋董，人带到了。她就是方蒙。”
蒋，蒋董？
宁曦惊讶望向男人：“您是……”
这不是刚刚在车间她看到的那个跟技术员说话的老头儿吗？
还以为是上班时间擅离岗位的工人，宁曦之前训人的时候态度可不算好。
蒋景腾今年已年过七十。虽说身价千亿，但因为从小刻苦惯了，一直秉持低调作风。
他只穿一件简单的灰色衬衫，黑西裤，底下搭灰色平底鞋。不怪宁曦认不出来他是谁，这个低调的样子，任谁也轻易不敢把他跟蒋氏电气幕后老板联系在一起。
他冲宁曦温和笑笑。招手让她去自己身边坐：“方蒙，你好。听说你对模具方面比较专业，专门请你过来帮助采购的同事一起看个东西。怎么样，我没有打扰到你的工作计划吧？”
没想到他这么温柔，说话这么好听。还专门让自己去他身边坐，宁曦受宠若惊：“没有没有没有，蒋董，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我，我刚从车间出来，身上比较脏。那个，那后面有个位置，要不我去那边坐着听吧。”
“不用。你就坐这边。”蒋景腾看她客气，直接推开椅子过来拉她。“来，挨着我坐。劳动光荣，现在像你这么肯吃苦的女孩子已经不多了。谁敢说你脏？我看你身上干净得很嘛。”
宁曦手腕虚虚被他带了一下，人走到他旁边的座位上去。
冲他笑了一下，宁曦乖巧坐下。
不想刚坐下，她感觉到对面投过来一道古怪的目光。
下意识抬头去看了一眼，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他怎么也在这里？
前几天刚托关系私下想跟她攀关系，结果却被她一口回绝的塑料厂厂长……
该人据说是霍颖表舅，因为霍颖的关系跟蒋氏采购科搭上线供应了两年原材料。
宁曦一进车间考察就发现他们提供的材料有质量问题了，还没来得及跟采购科反应撤销他们的资质，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碰到他。
还好意思参加绿色供应商审核。就自己这质量，今天碰到宁曦可不管他背后的靠山是谁，算他倒霉。
很显然，对面的人看到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脸上表情也很精彩。摆明了对今天的事心有打鼓。
看着宁曦坐好，老爷子也落了座，先让李凯把宁曦大致介绍了一遍，然后直接抛出问题给宁曦：“方工，以你多年的专业经验，他们这套模具设计，你打几分？”
宁曦把采购部的审核文件拿过来，直接替他们在上面写了分数：“我最多打六分，蒋董。恕我直言，这种串联式的接线防爆设置，现在在市面上已经不受欢迎了。电气产品虽然更新换代不如电子产品快，但三到五年一个更替还是必须的。我们的产品面临市场淘汰，模具这边自然相应的降低需求。何况模具还是级进模，虽然质量还不错，但在效率上比产品本身价值更低，所以我不建议继续在这块追加精力。”
对面的霍表舅听完宁曦说话，马上眉毛一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蒋董是让你给我们模具打分，不是听你分析产品前景。你产品前景不好跟我们模具分数有什么关系？方工，你到底懂不懂啊？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好吗？”
会议室本就安安静静，现在被霍表舅愤怒这么一说，场面顿时静的几乎如同万里无人。
空气都是静的，大家齐刷刷看向蒋景腾：“……”
蒋老爷子闻言，搁在桌子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雷总脾气有点火爆啊。我请方工过来无非就是想得一句专业意见，方工作为我们蒋氏新生代技术团队代表……”
说着说着，他发现两人都面色有愠，貌似对彼此很看不上的样子：“二位之前是不是认识？”
宁曦没有回答，站在后面的李凯弯腰探到老爷子耳边：“据说雷总是蒋总朋友霍小姐的表舅，不过蒋总不太跟他打交道，方工前几天对该厂资质提出过质疑。两方私下应该有些误会。”
蒋老爷子意味深长看宁曦一眼，又看看雷厂长，点了点头。
在车间看到宁曦分析这间工厂不适合合作的场景的时候，老爷子对宁曦还是有几分欣赏的。
听说她是蒋氏工程师，一来就钻进车间各种考察研究了，本以为她是真心诚意替公司打算。
但是现在看来……也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但无论怎么样，今天的考察到这里为止，不管是工厂环境，模具设计，还是雷厂长的态度，完全可以画上句号了。
“雷总，既然模具设计这块技术不认可，那接下去也没什么可继续的了。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对面的雷厂长闻言慌忙站起来：“蒋董，您听我说，我们工厂还有很多其他方面优势，不单单……”
李凯抬手拦住：“雷总，我想我们蒋董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今天在贵厂考察的时间也足够长，废话就没必要说了。期待下次合作。您留步吧。”
说完，蒋氏所有工作人员跟着蒋老爷子哗啦一下站了起来。
雷厂长咬牙切齿看了宁曦一眼，赶紧跟过来送列位出门：“那好，期待下次跟蒋董合作。以后有什么意见尽管跟我们提，只要蒋氏有问题，无论如何我们都改。蒋董您慢走。我送您下楼。”
蒋老爷子并不理雷厂长的话，慢悠悠走着，招呼宁曦来他身边：“方工待会儿还有什么工作计划要赶吗？如果没有，可不可以邀请你上我的车，有些关于产品方面的专业问题我想跟你探讨一下。”
宁曦乖巧跟在他身边：“有的蒋董，身为蒋氏职员，我随时准备好为您解答各类问题。”
老爷子笑了一下，众人来到电梯面前站定。
宁曦站在老爷子左侧，李凯站她身后。
等了片刻电梯，李凯悄声提醒宁曦：“方工，你衣服上有很多白色粉尘，需不需要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宁曦低头看一眼自己衣服，黑色的衬衫裙下方果然有一些白色粉尘：“我先拿纸擦一下就好。不好让蒋董等我。回去再仔细清理吧。”
随身包包里带着湿纸巾，宁曦把纸巾拿出来，冲老爷子抱歉笑笑，开始动手擦自己衣服。
电梯很快到来，密闭的空间站了包括雷厂长在内六个成年人，显得非常逼仄。
宁曦还在低头擦自己衣服，擦了一阵，感觉身前的老爷子好像突然晃了一下。
李凯跟在身旁，看老爷子晃了，急忙伸手扶他：“蒋董，您没事吧？”
老爷子稍微稳了一下自己，面色平静冲李凯挥手：“没事。”
“您……”
“我说了没事。”
电梯里无人敢发动静，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站着，看着数字一个个跳到一楼。
李凯密切注意着老爷子动作，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结果到了一楼，众人站在后面等老爷子第一个出电梯，脚步刚迈出去一步，意外发生了。
老爷子突然脑袋发晕，脚步虚浮晃了一下，李凯来不及上前扶持，他咕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