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峻喝了一口酒,放下酒盏后问道:“他们有多少匹马?如今在哪里?”
一直皱眉不语的张景开口说道:“他们的马在城外明亭处的草料场,那些马就是瘦了些,但都是些好马。”
李峻转头问道:“张大哥认识他们?”
张景点了一下头,开口道:“有些相识,往年过来的时候有过接触。他们是仇池的羌人,听说仇池如今在氐人杨氏的掌控之下,这些羌人也只是依附在氐人之下讨个活命罢了。”
李峻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张景,等他继续说下去。
张景喝了口酒,继续道:“如今,城中好多东西都控制在宋吴两家,公道些也就罢了,可是他们也过于黑心了。这三个羌人过来之时,是我帮着将马安排在明亭那的,那里本是你的食邑,也好说话些。可这时间拖久了,近两百多匹马,一天的草料也要花费不少,所以他们的钱也就都花光了。”
张景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如今我这个样子,也只能帮这个忙了,那些马再待个两三日还可,再久了,我也无能为力了,可那些马真的是好马呀!”
李峻依旧没有说话,目光仍是看着张景。
片刻后,他笑了笑,对张景说道:“兄长,托你个事情,麻烦你与那三人说,那些马我要了。价格方面你与他们说,今年谷价涨得太多,不能按以往的量度,会低一些,但不会离谱,差出来的我会用布帛补齐。”
郭诵听到这话,与李瑰、江霸二人对望了一眼,轻声地问道:“二郎,你买这么多马做什么?”
张景也是惊讶地问道:“世回,郭诵说的是,你要这么多马做什么”
李峻笑了笑,看了一眼郭诵,又转头对张景道:“张大哥,我猜你和那三人应是交情不错的,我买下了,你与他们也有个交代。另外,现在朝野动荡,四下不安,有了这些马,以后就是逃命的话,骑马总比走路要快些,你说是吧。”
李峻话未说完,转头向江霸吩咐道:“江霸,等下你和张大哥一同去。今年东明亭的赋税都进谷仓了,本说要卖的,就不卖了,当作买马的钱款,如若不够就从庄子里调一些。另外,补差的布帛就先从城里的铺子出,然后再补回来。”
接着,李峻又对李瑰安排道:“李瑰,等江霸处理完这些后,你与他一同先行,将马匹带回坪乡,找些人手安置好。”
张景望着李峻做出安排,沉默了半天后才站起身来,冲着李峻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带着几个属下与江霸、李瑰两人一同向楼下走去。
此时,房间内只剩下了李峻与郭诵二人,郭诵给李峻倒了一盏酒,轻声地问道:“二郎,咱们把马拉走了,那姓吴的能甘心吗?那宋胄也会插手的吧?”
李峻看向郭诵,笑了笑道:“吴暨甘心与否没什么关系,倒是宋太守那?”他的话语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道:“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
城南沁水台,是平春城中地势最为平整,风景极是幽静雅致的一处地方。
郡守宋胄的府邸便在于此,其周围并无太多的府院,只有几家城中大户的家宅也建在这里,但都与宋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此,偌大的宋府在尽显奢华与威严外,还让人觉得有些孤零零了。
此时,太守宋胄正坐在书房中,一封原本收起的信函又被他拿在了手中,再次地看了一遍。
信函是来自京城长沙王府,宋胄与长沙王司马乂并没有太多的关系,虽然以往入京之时也多能与长沙王见上几面,但他觉得司马乂并没有将自己这个郡守放在眼中,言语上多少也是有些冷淡的。
冷淡的是长沙王,但宋胄却从来不敢相同待之,因为他知道,如今在京城的权臣中,除了东海王司马越之外也就是长沙王司马乂了。
另外,这长沙王又与东瀛公司马腾的关系极佳,而司马腾则正是自己的上峰,现任并州刺史,都督并州全部兵马。
这一罗圈的关系,宋胄理的很清楚,但他没有想到,李峻竟然不知何时进入到了这个圈子里。
若说李峻能与皇家搭上星点关系,那无非也就是已故的梁孝王,可那已经是过去,而且老梁王的势力早就散了,散的无踪无影,这也是宋胄能将李峻赶出平阳军的原因。
谁曾想,如今一个只是有些家财的平民,一个小小的东明亭侯,竟能使得长沙王亲笔一封,让自己多加照应,这其中的关系,让久居官场的宋胄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看罢了信,宋胄抬头望向坐于对面的吴畿,冷面道:“我听说李峻受伤的事与你有关,是真的吗?”
“那个…也…也算吧?”
吴畿的话有些含糊,脸上带了几分疑惑之色。那件事他的确没有提前告知舅父宋胄,但他觉得舅父应该也有这个意思,自己也就去做了。他不知道舅父为何会提及此事,再说也和刚才说的事情无关。
“混账,谁让你去做那等愚蠢之事的,既然李峻让出了职位,就表明已无心再争了,你又何必去多此一举呢?即便他没了官职,那也是朝廷亲封的东明亭侯,是有封邑在身的人,是你可以随便杀的吗?你若真的杀了他,你知道会惹下多大的事端吗?真是愚蠢至极。”
宋胄的声音很是严厉,双眼瞪着呆在那里的吴畿,恨不得上前扇他一记耳光。
吴畿被宋胄骂得有些发蒙,不知道舅父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竟然替李峻说起话来。他想说点什么,但又感觉气氛不对,也就低着头不在言语了。
又骂了一会儿,宋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口中冷冷地说道:“以后李峻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有些东西你不懂。再说他也就是个小民,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们只要与他相安无事便可。如此之下,日后他有了什么发达之事,也不能与咱们如何了。好了,你去吧。”说着,他冲着吴畿挥了挥手。
踏出府门后,吴畿的脸上满是烦闷之色。
他今日来此只是告知舅父李峻买马的事,然后便会以私贩军马的罪名将李峻抓入大牢,就连后面罚没李家家产的事他也都想好了。可谁曾想,舅父却将自己骂了一通,这顿骂来的莫名其妙,也是及其的憋屈。
吴畿并不是笨人,他能想到李峻极有可能得到了某种护身符,正是这个护身符才会让身为太守的舅父有所忌惮。
然而,即将到手的一大笔钱,就这样被李峻拿走了,终是让他的心中恨意难平,不由地在口中咒骂了几句后,才翻身上马,郁闷地离开了宋胄的府邸。喜欢铜驼烟雨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铜驼烟雨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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