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听到这里,缓缓放下了支着额头的手,慢慢坐直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低声喃喃道:“可是,仅仅是有爱,还是不够的啊。”
爱这种东西,有时候可以支撑起一个人一生,但有时候,却又可以轻易摧毁一个人的一生,成为那个人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季宵寒表情纹丝不动,道:“是,仅仅只是有爱不够的,有时候,爱反而会是一种束缚,一种负累,虽然尘机从来都不在我面前提到这些,但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很想念他的父母的,但是……没有机会了。”
云烟也猜到了。
父亲饿死,母亲病重,这是一个死局,况且,任何一个母亲,如果不是生命垂危,恐怕也不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的。
所以,傅尘机的母亲,应该也不在了。
果然,就听见季宵寒道:“尘机再大一点的时候,回去找过他的母亲,但已经去得太晚了,那时候,他母亲已经不在了,因为实在太穷,连下葬的钱都没有,是村上人筹钱,为她母亲简单置办了一副棺木,草草下葬了,即使如此,也总算是有了一处坟茔,可供活人凭吊,寄托哀思的。”
云烟揉了揉眉心,道:“其实,这世上真的有许多事情,是不论我们努力,都无能为力的,尽力了,就不要勉强了。”
季宵寒却道:“可我偏要勉强呢?”
云烟揉眉心的手一僵,抬头望着季宵寒,道:“偏要勉强,也未必会有好结果,与其那么痛苦,不如自己学会放手。”
季宵寒道:“如果人人都是这样,那这世上,岂不是太多薄情寡义之人?”
这一句话,从季宵寒口中说出来,云烟总觉得哪里有点什么不对劲,可她望着季宵寒,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很久以前,我也一直都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只要是我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到的,只要是我想要救的人,我就可以一定救得活,可是……”
云烟低低的轻笑了一,道:“你也看见了,我其实谁都救不了,一个人,要是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谈什么去拯救他人?”
拯救苍生?
现在想起来,自己年少时候竟说过这样的话,就觉得格外讽刺,也格外可笑。
学医是为了救人,救苍生,但把她逼至绝境,让她生不如死的,就是她亲手救过的那些所谓苍生啊!
季宵寒摇了摇头,道:“你做到了。”
云烟道:“做到了吗?”
季宵寒认真的点了下头,道:“天赐,是你救回来的,两次。”
天赐吗?
如果今天不是恰好碰到了那个人,那个人放了他们一马,他们谁能保证,能从那个道观里活着出来?
就算是傅尘机带人赶到了,那些黑蛇可都不是吃素的,没人敢保证,他们就一定能活得下来,世上许多事,大多都是如此。
云烟不想再跟他争辩什么,摆了摆手,脸上已经露出深深的疲倦,她道;“我们不说这个了,谈点别的吧,比如,明天就是阿离姐跟那位纪总的订婚宴了,你准备好要送什么礼了吗?”
顿了顿,她又小声道:“那位纪总的姓氏,听起来跟你差不多,到时候两个人见了面,别人要怎么分辨叫的是哪一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