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玫对江秋十更好了。
像是把数十年来对亲子的思念完全贯注到了他身上。
大约是认为他有什么心结, 杜玫有些过意不去，再没提起那件事，也没好意思叫她改口。
反而江秋十安慰她：“这没什么, 只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了, 我也不想拿出来让人说。只希望杜老师您替我保密。”
他总是这样, 在面对容易心软的人时, 会展露出自己看似完全信任的真诚模样, 叫人误会自己对他的特别之处, 从而更加心软到一塌糊涂。
杜玫当然不会说出去。
现在网上的人什么都喜欢拿来乱说, 要是传出去了, 这件事情，还指不定编排的多难听。
“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咱俩就当普通亲戚处一处。”她转着腕间的佛珠保证。
杜玫本不大信佛, 佛珠还是她因为角色特点加上的道具。剧情中, 刘兴华的母亲对儿子过分依恋, 这种强烈的感情仿佛延伸到了现实中, 下戏后, 她也禁不住带上这串佛珠, 以乞平安。
江秋十和她道了声谢答应下来。
七月天, 热得很，晴空无云，烈阳刺辣辣地晒下来，地面滚烫。
两人正在候场, 杜玫敞着厚重中式冬袄，头上同样厚重的假发梳得整整齐齐, 她自己额头都冒汗了也不觉得热, 只担心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子会不会难受。
江秋十正埋头看些资料。
他刚结束完两组来回跑拍摄, 额头上汗水同样不少，外套却不好脱，脱了待会儿还得穿上，浪费时间，全靠意志力撑着。眼里看着资料，嘴上和杜玫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不时关心她一两句。
“在看什么呢，那么起劲？”
江秋十抖抖文件页：“想拍的新剧剧本，杜老师，你感兴趣吗？里头有个角色很适合你。”
说着，他递过去。
杜玫是喜欢拍戏的，她年纪这么大，既不缺钱也不缺名声，要不是因为这份热爱，早就退休了。
“P–U–A ？这是什么？”杜玫一眼先看到标题，随手翻开剧本细细看起来。
江秋十拿到的是总剧本，，不是单某角色的分册。时间短，还没改完，只完成了前两集。请来的老师很厉害，哪怕只有前两集，杜玫看了会儿也明白，是个女性之间互助的故事，女性群像戏。
她瞬间来了兴趣，眯上眼品味着台词，只觉得这本子写的是真好，一页页看过去，很快翻到了底。
最后一页夹着另一张a4纸，上面是一些企业计划，女主角拟邀微听雪。
虽然是女性群像，也分个女一女二，总不能人人都是女一号，必得排出个高低才是。
圈内平常拍个照站个位都能分出地位，拍戏怎么可能忍互相谦让？
[风起云止]就是这么做的，资历深的艺人和新人搭档，杜绝争番位现象。
偷看机密不是好事，江秋十却没介意，笑着问她：“对了，杜阿姨，你觉得请微听雪老师怎么样？我认为她很符合这个角色，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请来。”
说这话时，他浅色的眼珠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对方，不知是不是加上了些化妆效果，这幅神情透着股少年的纯净感，格外真诚。
微听雪是出了名的大花，和杜玫一样，都沾着些京圈的背景。
杜玫眉头一皱，摇摇头：“你还是换个人吧，这人不好，不行。”
她热爱艺术，看不惯圈里不少风气，更看不惯拿艺术当噱头搅风浪，把圈子名声弄坏的人。
“你之前合作的那个……陈雁回就挺好的，虽然嫩了点，但是她演技不错。”
江秋十失笑：“也打算邀请她，只不过不是这个角色。你看——”手指过去。
女二号拟邀的才是她。
“她最近应该挺忙的，你可能请不到。”
江秋十点点头：“确实，最近跟她好不容易联系上。但是她工作室说没有档期，我还想着如果您认识她，请你说和说和呢，公司可以调档期。”
“你什么时候联系到的？没说别的什么吧？”杜玫吓了一大跳，急急问道。
江秋十一脸无辜：“前几天参加了一个宴会，要到了联系方式。我就是问一问能不能拍戏，没问别的。怎么了？”
片场人多，杜玫不方便说，摆摆手：“反正，最近别和她走太近。”
江秋十点点头，也不多问：“好，既然杜老师您这么说了，我听你的。”
毫不掩饰的信任，令杜玫心头一暖。
她细细打量着这孩子的眉眼，又欣喜又难过。
这么好的孩子，也不知家里怎么了。
又不能多问，问了他要难过的。
事实上，江秋十并不很在意。
家庭，是他藏好的一把极为锋利的工具，非必要时不以公众示人。
或许逢上身体脆弱连带心里也脆弱些时，会产生些外泄的情绪，或许碰上曾和自己母亲同病相怜的女性时，会突然不顾一切想要帮助她……
但那都是过去了。
人心可测，当他终于发现一切都能够靠计算得来时，他便觉得自己的那些情绪化想法十分多余。
江秋十余光看见杜玫心疼的眼神，抿抿唇，没多说话。
……
下戏后，众人各自披着星光回酒店。
忙碌了一天，累到只想扑进被窝的怀抱里，除了个别精力满满仍约出去吃宵夜外，其他人都早早回房。
江秋十亦不例外。
只不过，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回房后直接休息，还得再补补课。
没多久，选秀就要开始录制了，第一轮海选已经将参选的人们淘汰到只剩99个，剩下的要靠观众一轮轮投票角逐，决胜出九名出道位。
去年郁文参加的那场选秀是近年来国内第一场正式大型男团选秀。
虽然郁文失败了，但是仅凭他一个人的后援会就集资到近五百万用于打投。这还不包括粉丝的集资应援和各项宣传，与此同时，他还获得了数百万的微博粉丝，比得上不少公司精心打造的网红了。
去年那场选秀，商家、经纪公司、站姐、营销号……等，尽数赚得盆满钵满，从真情实感的粉丝们身上赚取到无法不令人眼红的利益。
这是肉眼可见的一笔巨额财富，无人不想来分一杯羹。
江秋十看到的则是风险。
去年一场选秀爆火，今年纷纷冒出来好几场，只不过都做的没那么大而已，有些仓促之下扑的无声无息。
像他们这次与平台合作，炒得轰轰烈烈，另外一家平台也在准备做选秀，同时期的女团选秀，打出了“奔跑吧，女孩们”口号，很明显是在和追光少女打擂台。
横空出世又一家选秀。近乎同时期，练习生们自然不可能两家选秀一块儿参加，二选一的情况下，原本要报名追光少女的好苗子被挖走了不少。
今年这场必须得比去年的还要好，还得超越对面那家才是。
为此，平台请来了多年前举办国内爆火选秀的主持人，并把最后一位没有露面的导师炒了又炒，吊足人胃口。
这既是抬高江秋十，也是一种无形的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