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似长风挽住枝丫独占的花骨朵,坚决而胆怯……尤其,他眼底浮沉的哀恸,快叫人窒息。
我以思尔剑划破指尖,将血涂抹在苏涔青灰色的唇瓣上,动作轻柔到不像话:“我杀了海兽。”
苏涔紧紧抱住我,像凉风灌满心头,不容我解释。
白端倏尔面色一冷,眼睛弯成薄月状,湖光衬得他身姿清贵。
不等我缓颜劝慰,那边抱紧我的苏涔突然伸出手,竟是按住白端清朗的五官,从喉咙里逸出一丝嘲弄:“真是长了一张到她心坎里去的脸……”
我能感觉得到,听罢这句话,白端周身迸发如霜雪般的寒气!
而苏涔大笑起来,箍住我的臂弯更紧了。
这透着血腥味的深渊,尽管有栈道崩塌后浮起的气泡,仍使我有种即将溺毙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想挣脱束缚:“先放手。”
“我、偏、不。”苏涔执拗地靠近,温热的气息游走我颈窝。
我真的要爆发了。
他低吼着,想要唤醒我:“遥遥,他不是叶莫!不是!”
我挣扎的势头骤顿,睁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白端。
可除了抑制不住的不满,他什么也没让我窥探到,仿佛是浩瀚的碧海,总给人深邃的感觉。
而叶莫……就像温暖、漂浮的云,只留下最浅最浅的样子。
可不管是叶莫,还是白端,他们都从不属于谁。
较真这些,我累了。
“他是不是叶莫不重要。”缓缓挣脱苏涔的怀抱,不去看他眼底细碎的星光,他似乎仍沉浸在悲恸中,却被我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苏涔咧了咧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几乎能猜到他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必然以为这是可怜他施舍他的柔情,但我不这么想,我与苏涔青梅竹马长大,时至今日,他依然是我屁股后面的那道长风,牵绊着,相送着,从未改变。
“我不会跟你回去,还会拐跑你。”
不会让你独自面临风雨,不会让你踯躅黑暗无法自拔,我会打晕你,拐跑你,无所不用其极。
就在这一刻,正当苏涔被这番话弄得怔忪,我一记手刀劈向他后颈,顺手托起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对白端龇牙的笑:“看什么看,没见到偷袭啊,还不绑他出去。”
“你啊你。”白端有些无奈,一把接过昏厥的苏涔,喂了颗避水药给他,手指灵活,片刻后苏涔被绑成了麻花卷。
我怕再生事端,毕竟海兽除没除干净很难说,也顾不得刚才消耗了很多真气,强行破了包裹周身的薄膜气泡,海水刹那间涌了上来,往上游就是暗涌着的云潮。
我被海水冲得七荤八素,哪管什么海天倒灌的奇异之处,等反应过来,但见白端随着云潮徐徐而动,一手拽着昏迷不醒的苏涔,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触碰的片刻,不知是掌心传来的潮湿感,还是他的声音难得轻颤:“相信我,不要放手。”
我的心竟然疼了起来,时隔数年,再一次听清他的心跳声,起起伏伏,仿佛飘得很远、很远。
“猫儿?”
你在唤我吗。
“离世海的云潮会让人缺氧,醒醒。”
缺氧吗。难怪头很疼,但没关系,我的心不疼了。
你皱什么眉头,还在怪我么。
怪我对你不安好心,怪我给你惹麻烦,怪我不受驯服。
所以撵走我怕,抛弃我,冷淡我,甚至算计我。
这样啊,那我可不可以……不喜欢你了呢……
“不准!”唇瓣仿佛被荆棘吻过,透着难销的愤怒。
异样的酥麻从小腹升腾到胸口,我不禁哼出声:“你干嘛。”
映入眼帘的是刚跳出来的日出,云潮被渡上淡金色的纱衣,黑夜与白昼交汇的那一刻,有清晰的光影划过白端的眉眼。
“早知道你会是人生中最大的变数,我却无法阻止。”
那张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就像浸透风雨的旧照片,咸湿的海水顺着皱紧的眉头,缓缓滑到挺秀的鼻骨、削薄的唇瓣、颤抖的喉咙和结实的胸膛,仿似落入心坎里,泛起涟漪。
明明该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因天生清远的眉眼显得优雅从容。
唇上还有他的余温,连腰间也交缠着他的手臂,我几次想挣扎,却撞见他脸上浮起可疑的潮红,看来的眼神几乎称得上“凶恶”。
看得我挺起胸脯,将这个眼神当做斥责,骨子里就想抗争。
总之,就算打不过,也不能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白端倏然笑了,忍俊不禁的模样就像山涧甘甜的清泉,他微微俯下身,额头相抵,鼻息相对,言语中充满着无奈:“你这般秀色可餐,怎容我不动如山……”
“哈?”我瞬息领悟他的意图,牙齿打颤道:“怎么?你还想吃人?”
就算凤血种脉真的遭人惦记,也不必吃人吧。
我为难的表情令他嘴角上扬,在破晓的光中是别样的好看。
明明是岁寒的天,却好像万物都随之苏醒了。
心口温暖,我唤道:“公子……”
“我在。”
“公子。”
“我在。”
“你说你把苏涔弄哪儿去了?”看了一圈,还真没找到苏涔。
白端目光淡如云烟,气定神闲的胡诌:“他自己跟丢的。”
嚯,被我打晕的人,没有半天都缓不过来,你跟我说他是自己跑的?
“坦白从宽啊,公子。”我威胁似的拿思尔剑比划。
“嗯哼。”白端继续气定神闲的拽绳子,从翻涌的云潮中拉出半死不活的苏涔。
“白端你丫的,拿堂堂东夷天君钓鱼呢!”我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跑过去,好在,苏涔还有气。
白端眯了眯眼:“这都没死,算他命大。走吧,如姑娘还等在城北。”
等太阳完全跳出地平线,我和白端走到城北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