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格隆的授意下,埃德蒙-唐泰斯向他们的盟友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正式提议,让艾格隆和他的父亲、目前的希腊政府负责人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会面。他的提议正中对方的下怀,于是很快就得到了同意。遵照艾格隆的意见,两个人的会面地点被确定为斯巴达——这一方面是体现了对他的尊重,另一方面,选在这个地方确实无损于双方的颜面。于是,在一切都谈妥了之后,艾格隆带着自己的卫兵,告别了特蕾莎,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前往会面的路。从他所暂驻的迈索尼港口,到他们会面的地点,总共大概有好几十公里的路程,因此艾格隆一行人在路上休息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来到了他的目的地,来到了这个斯巴达城的遗址上。艾格隆并不急着和他的盟友见面,相反来到了斯巴达之后,他最有兴致的反而是欣赏这里的古斯巴达城邦遗址。他骑在了一匹白马上,一群卫兵跟在他的身后,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乡野间的小路,在向导的带领下,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橄榄树林之后,来到了遗址当中。艾格隆放眼望去,在他的眼前没有一座完好的建筑物,只有一片砖石的地基和墙壁,这就是古老的斯巴达城邦在世界上最后的残留物了。四周没有一个游人存在,一切都是那样安静,仿佛他来到了一个蛮荒之地那样。艾格隆下了马,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在了这片废墟当中,而这座在历史上曾经赫赫有名的城邦,也只剩下这么一点点断壁残垣了。他读过历史,当然知道斯巴达人有多么辉煌——他们和雅典为了争夺霸权而进行了长达数十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并且最终战胜了这个可怕而又顽固的敌人,最终建立了自己对整个希腊的统治。然而这种统治并非牢固,在数十年的战争当中斯巴达人的力量也同样消耗殆尽,随着底比斯的崛起,斯巴达人昙花一现的霸权,也在仅仅几十年当中就灰飞烟灭了。古老的斯巴达城邦早已经毁灭,曾经居住在这个城邦的先民们也已经杳无踪迹,甚至现在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未必是他们的后代——即使是,对祖先的辉煌,他们也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艾格隆当然也知道,斯巴达的征服与胜利,掺杂了太多压迫和残杀,它是靠着对希洛人一代代的奴役来维持自己的生存的,在这片土地上,辉煌与罪恶同在,甚至暴虐的罪恶比辉煌还要更多。但是经过了两千年历史的冲刷,这些辉煌与罪恶都已经化为了历史的尘埃。对比那些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默默消亡的城邦或者国家来说,斯巴达人能够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已经算是幸运了。在午后的凉风当中,艾格隆踱步到了遗迹中的南侧,这里是一座古代剧场的遗址。在那些逝去的年代里,斯巴达城内的公民们聚在这里观剧和欢庆,不知道多少激动人心的演说,也曾经在这里发布。他抬起头来,品味着微风当中那些历史留给他的最后回响。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和未来是由他来创造的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够把历史变成何等模样,但是他必须去做。“陛下!”正当他沉思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艾格隆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的助手埃德蒙-唐泰斯。“他来了。”埃德蒙-唐泰斯恭敬地向他禀告。“那好,我们就在这里会面吧。”艾格隆点了点头。“好的。”埃德蒙-唐泰斯立刻领命而去。很快,艾格隆就看到,有一群人正穿过橄榄树林,向自己走了过来。随着距离的接近,艾格隆很快就可以看清这群人的样貌了。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便装,表情严肃但是并不紧张,他的脚步矫健有力,并且带有军人特有的机警。而他的旁边正是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此刻两个人也正好在看着他。帕诺斯对着中年人小声说了几句,很明显,这就是他的父亲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了。艾格隆也不再犹豫,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做出指示,然后一马当先,带着自己的人向对方也走了过去。两拨人迅速靠近,直到在最后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互相对视着。他们就这样,在斯巴达古代剧场的断壁残垣旁边见面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历史性时刻——艾格隆在提议会面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历史意义了,可是当真正身处在这个时刻,艾格隆却又发现,一切都像是这么自然而然,这一刻的时间流速和之前一刻并无任何不同,也没有任何光环或者自然异象为此刻增光添彩。但是他自己却知道,自己现在所行的路,是绝然相悖于历史原本脉络的路,自己硬生生地在这条时间长河当中开辟了另外一条支流。顺着这条支流往下巡游,他不知道会被带向何方,也许下一刻他就会被惊涛骇浪打个粉碎,然后这条支流又汇合到原本的主流当中。他只能靠着原本历史线给他留下的些许轮廓作为天上的繁星,来为自己导航,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要沉船。但不管怎么样,创造历史的滋味确实非常美妙,以至于他都不禁跃跃欲试,想要在未来做得更多一些。短暂的失神结束之后,艾格隆以自己最为严肃的表情,微微躬身向对面的中年人行礼。“尊敬的科洛科特洛尼斯先生,我仰慕您的威名已久,今天终于有荣幸见到您了,我希望能够在您这里得到教益,让我能够分享一些您的勇气和谋略。”艾格隆朗声向对方问好,“愿您的伟大事业尽快成功。”尽管非常注意名分问题,不愿意让自己失去尊严,但是从年纪上来说,艾格隆比对方小了足足两轮,算是一个后辈,所以他表现得甚为谦逊,得体地向对方表达敬意。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并不懂法语,不过他的儿子就在旁边,很快就为他翻译了少年人的话——而哪怕听不懂这些话,从艾格隆的肢体语言当中,他也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尊重。一开始在双方密谈合作的时候,他因为年纪而有点轻视这个少年人;而从上陆之后,少年人那强硬的表现,又让他担心对方是个血气方刚的愣头青。不过从最初一见面的表现来看,他能屈能伸,并不是一味傲慢的纨绔少爷,这也让他放下了心来。“尊敬的波拿巴阁下,自从得知到您的消息之后,我对您也充满了好奇。”他也向少年人点头致意,“在欧洲各国,对我们的独立事业夸夸其谈的人很多,口头上的支持我们从来都不缺,但是真正愿意以实际行动来支援我们、甚至冒生命风险来帮助我们的人,却少之又少,而您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了您愿望的纯粹,您的义举必将得到上帝的赞许,我很高兴能够得到您的帮助。”顿了顿之后,他又加上了一句。“我也愿您的伟大事业成功。”他说的是希腊语,艾格隆也听不懂,不过有旁边的埃德蒙-唐泰斯为他翻译。两边互相致敬,都说了对方想要听的话,而这也相当于表达了自己的合作态度。而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了。艾格隆和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各自往前走了几步,然后面对面地握住了手,而两个负责翻译的人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其他人则站在了原地,以便不影响两边首领的会谈。自从见面之后,两边人都在有意约束自己,以免流露出任何戒备和敌意来。虽然两边因为各自的利益,有了一些小小的争端,但是这种争端都主要集中在礼仪和名分上,在整体上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彼此之间都需要对方的合作,所以互相之间也没必要如临大敌。在握手的同时,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一直都在端详着少年人,仿佛有些好奇。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了。“我曾经在英队当中服役,当然,这并不代表我对拿破仑有任何敌意,事实上我同任何一个有志气的人一样钦佩他,他立下了我们想也不敢想的功业,虽然最后命运让他失败了,但是哪怕一千年后,人们还是会传颂他的名字。”他一边看着艾格隆,一边说,“当他客死荒岛之后,我原以为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此生再也听不到波拿巴这个姓氏,不过我没想到命运又会给我带来如此奇妙的体验——”“命运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人惊喜,先生。”艾格隆平静地回答。他的平静,让中年人感觉到越发的有趣。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