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这个行业这么多年，林子佩从能独立完成一项制作内容开始，被放鸽子的情况就时有发生。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工作上的变动谁都说不准，有些小公司今天可能还在搞艺人策划，明天就破产了。
所以，鸽个制作而已，真不算什么。
可连着两个制作邀请被推的情况，确实罕见，即使能拿到一笔数额不低的违约金，有些损失也无法挽回。
更何况这反常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还不知道……
这么想着，林子佩瘫着的面部表情没有变化，拿平板的手却微微收紧。
她抬头望向会议室玻璃门外，行为举止有些焦虑、试图和通话对象争取些什么的韩PD：“看来是出事了。”
李东民不安地问道：“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先回公司吧？”
“不。”
林子佩果断拒绝，低下头继续平板里的游戏：“不着急回去，我们要想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必须留下，韩PD会给我一个答案的。”
现在回去一点意义都没有，公司里的人肯定跟他们俩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公司里人收到了风声，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工作一个接一个的取消。
来都来了，与其跟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不如待在原地，等着答案自己送到面前。
看到身边的林子佩稳如老狗，李东民被突发事件惊得有些慌乱的情绪很快跟着平稳下来：“…好。”
“待会儿我来问，你别出声，用手机小心地录个音，回去好跟老师他们商量。”
林子佩一边用手指灵活地操控着屏幕里的人物往前冲，一边向李东民吩咐道。
空口无凭，就算套出了什么话，单凭他们俩的转述很难说服公司里的其他高管，最好的办法就是录下来。
李东民点点头。
5分钟后。
结束通话的韩PD故作轻松地推开会议室门：“久等啦~明明说好自己下午空闲，结果让你白等这么久。”
“怎么会呢？不就是一盘游戏的时间嘛~”
林子佩脸上浮现出礼节性的笑容，开始和对方客套：“不过，PD你最近工作很忙吗？想约你见个面不容易啊。”
韩PD冲她摆摆手：“诶，都是瞎忙活，你又不是不知道，帮那些经纪公司做事就是要这样来回折腾的，甲方是大爷嘛。”
“按这个说法，现在PD你就是我的甲方了，不知道这次的工作你有什么吩咐呢？”
这几年参与过多少次音源制作，林子佩自己都数不清了，可她还是第一次见交流制作内容的会议上，桌面空无一物。
显然，对方并没有要和她谈论工作的打算。
见林子佩主动引出这个话题，韩PD嘴角的笑容愈发显得生硬起来。
他一脸歉意的望向林子佩：“子佩啊，关于这次的制作工作，我可能没办法跟你合作了，非常抱歉，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闻言，李东民揣在兜里的手立马不动声色地按下手机的录音键，开始录制俩人的对话。
“以前遇到这种事情我肯定会理解，但今天，不太行。”
林子佩双手十指相交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放松地靠着椅背，脸上礼节性的笑容没有散去，一双杏眼直视对方。
“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收到工作接二连三被推的消息了，公司上下乱成一锅粥，完全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韩PDnim，你觉得我会什么异样都察觉不到，然后坐在这干等15分钟，只是为了商讨工作内容吗？”
韩PD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了下，他没料到林子佩竟是带着这份心思过来的。
想起其他同行的叮嘱，他不自在地变换坐姿，侧脸躲开林子佩有几分压制意味的视线。
“咳、可能和你最近的舆论有关吧，有些内情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眼见对方的口风严紧，林子佩作无奈状地叹口气：“唉~老师带我进这行、让我跟的第一个团队就是韩PD你的，所以我火了以后，只要是你的工作邀请，我就没推过。”
既然她直着来不行，那就只能兜兜圈子，打下“感情牌”了。
“我也不是没眼色的人，不会跑去跟‘不可抗力’死磕，只想知道问题出在哪？好做心理准备。”
“总不能等别人把我逼到退无可退再来想办法吧？韩PDnim，我还有组合啊~”
听着林子佩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韩PD觉得若是自己继续说些客套话应付她，心里会过意不去。
林子佩说得没错，现在看似只针对她一个人，可她既不是solo歌手也不是全职制作人，她还是艺人组合的一员。
压着她肯定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发展，mamamoo是RBW在艺人领域的顶梁柱，Storm在P.C身上砸了不少钱。
这么一搞，变相是在打压两家公司，多少有点让小公司永无出头之日的意思。
韩PD皱起眉头：“你也知道那是‘不可抗力’，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
“至少能避免伤及无辜，有什么事我自己一个人顶着就够了，没必要拉别人下水，比如，像韩PD你这样的合作对象。”
看到林子佩眼里的真挚，韩PD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心动摇了，他一脸无奈：“行吧，那我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你……”
——
半小时后。
李东民将保姆车往返回公司的路上开着，还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坐在后座的林子佩。
见她对车里的某个角落发着呆、一声不吭的模样，忍不住说了句：“对不起~我们国家的排外情绪是有点严重…”
“这事又不是你干的，有什么好道歉？”
林子佩维持发呆的姿势，瞳孔放空，只有嘴巴在不停地说着话：“而且，你难道没听出来，‘不能让外籍制作人垄断的音乐风格成为主流’这个说法是借口吗？”
“在韩国活跃的外籍制作团队多到两只手数不过来，怎么著作协会就抓住我不放？”
“就算真有这考量，直接给公司发个邮件不是更快吗？我们这种小公司头还没铁到能跟协会刚的程度。”
“警告我的方法那么多，非要选择私下‘提醒’业内的制作人，说用了我的作品会被限制在国内音源平台上的作品发表。”
“一个官方权威级别的协会，做事会这么寒酸下作小家子气？”
虽然，李东民很想告诉林子佩，自己国家的官方组织没她想象中的大气有格调，可林子佩的评语过于一针见血…
“那，你的意思是，韩PD说‘音乐制作协会发话不让用你’的消息，是假的？”
“应该不是假的，这种流言没点实锤谁敢乱传？”
林子佩挑了下眉，眼里恢复了以往的锐利：“多半是协会里‘小部分人’的意见吧，和见不得小公司崛起的那些人估计一伙的。”
李东民暗骂一句：“就知道抱团的狗东西，好意思说人家垄断。”
“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什么事他们做不出来？”
国籍只是借口，说到底还是她触犯了对方的利益，换成韩国籍的艺人也最多改个理由，结局都是一样的。
林子佩转头看向车窗，叹了口气：“在临时收到成为正式会员通知时我就应该察觉的，那不是认可…”
而是捧杀。
其他晋升为正式会员的制作人，早在名单公布的一个星期前就知道了，只有她是最后两天才收到消息。
可把她捧高容易，想再从高处推下来却变得异常困难，那群人一急，就选择通过官方途径硬压，这可不是一步好棋……
——
“真是烂透了！一群尸餐素位的狗东西，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一向好脾气的金道勋在自己办公室破口大骂：“音乐风格什么时候变得能被人垄断了？不用多久肯定会有同样风格的制作人出现，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新鲜血液！”
“协会是为了保障我们制作人权益而存在的，结果不仅经常发生制作人的音源费用结算不到位，现在还打压制作人？垃圾玩意儿……”
林子佩坐在沙发上，没有吭声。
她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金道勋这里来，用录音内容向一头雾水的金道勋解答了自己大量工作被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