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伦咳了一声，问道：“不尤，你没事吧？”
迎着王伦关切的目光，赵不尤展颜一笑：“好着呢，舅舅。”
王伦问道：“你这手段，从何处学来的？”
赵不尤道：“闲来无聊瞎琢磨的，看来，挺有效的。”
“何止有效，简直阴毒……”送陈广等人出去后，李宝返回人群低声嘟囔，他望到赵不尤瞪来，缩了缩头，声音更低了，可也没停，“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俺们不怕，切肉剁骨俺也不怵，哪有你这样的，一会儿工夫，像是让人淹死过无数！方才俺送那老公（宋时，称阉人为老公）出去，屎尿一身，臭也臭死了……”
未有理会他的闲言碎语，王伦又问：“事已得证，确是赵九所为，你当如何？”
赵不尤起身，拍了拍衣裳：“还能怎样，既然已将康履交予爹爹，看爹爹的手段罢。那康履，想来到大宗正寺，不会胡乱说话的。对了，舅舅，事既已了，你带大家去清风楼饮宴罢，算作我谢谢大家。我这边好几日未去宫学了，如今时辰尚早，想去走一遭。只是想起要见赵构那张嘴脸，心下便不爽利。”
“赵构不在。”李宝接口道，“俺们在那边安了钉子，说是这一早未有见他出门。”
“哦？”
赵不尤眼珠转动，淡淡地说：“随便吧。”
……
赵不尤走后，鬼矾楼内煞是沉闷，良久，翟兴拍腿喟叹：“好教哥哥知晓，俺兄弟二人世居伊阳，称雄一方，县大令见了也让三分，本想算个人物。可今日所见，嗨！你这甥男，方才炮制康王府老公，前前后后，神情不见纤毫狠厉，还笑呵呵的，不怕哥哥笑话，俺竟觉得心底发毛！哥哥教俺，是见个官面人物皆是这般？怎么说，那个……杀人——于谈笑间？俺们日后再与官家来往，想想便怵得慌。”
王伦抚额苦笑：“哥哥多虑了，官面人物大多废物，尤其是赵家子孙。”
翟兴道：“小使臣不也姓赵？端端正正的皇族子孙？”
王伦若有所思，低声道：“不尤他……像是变了……”
“是变了！”李宝急声附和，“小使臣也是俺照看长大的，原本神仙一般人物，嘌唱的安娘、毛团；杂耍的没勃脐、浑身眼；讲史的李教详……哪个不说小使臣的好，长得俊俏，脾性更好，现在却变得吓人！”他挠着脑袋想上半天，恨声道：“囊球的赵构，都是他把小使臣打变了！”
“大官人你说，变成这般的小使臣，会不会直接去找赵构那厮鸟晦气？”
王伦也是挠头：“不会吧？他们不像你我争勇斗狠。再说了，他已经把康履交给了姐夫。”
无人知晓，另一个赵不尤也出身富贵之家，六岁时便被绑架过，被打昏过，所幸结局尚好，长大后也介入过心理治疗，一切正常。
可创伤应激的事，谁拎得清？
……
赵不尤那边，返程并不着急，途经西大街，他停到了遇仙正店门外，将玉騢交予酒店的大伯照料后，进门让掌柜上了几盏诸如两熟紫苏鱼、乳炊羊肫、西京笋、百味羹之类的招牌菜，并一角羊羔酒，随后婉拒了女侍招的侍奉，自斟自饮，仿佛怡然自乐。
时近晌午，正值用饭时分，酒店的大厅人声鼎沸，生意出奇红火。
事实上在赵不尤看来，没有炒菜，没有味精提鲜，味道也就那样；酒也一般，真不知道是怎么被公推的汴梁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