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赵不尤就在他的眼前,毫无形象地瘫坐于玫瑰椅上,左臂倚着椅靠,左手托腮,盯着赵构,持刀的右手蠢蠢欲动,却又许久没找到出手的理由。
“没劲!”
赵不尤唾了一声,偏了偏头,朝向楼梯下方喊道:“有人在么?”
俄顷,有人回应:“不尤……你这是怎么了……”
是赵不凡的声音。他与赵士?在楼下枯坐半日,也听了赵构在赵不尤的折磨下嚎叫了半日。期间制止过,赵不尤却充耳不闻。半个时辰前,赵士?放声大骂无数句“丧心病狂!丧心病狂!”,之后摔门而出,只留赵不凡在楼下守着,继续忍受着。
行刑,对观刑者,何尝又不是折磨?
“呵呵,大哥啊,小弟一切安好,只是有点饥渴,能让厨房送些吃食茶水上来么?呃……不让旁人送,下午小弟见过一个内侍,姓陈,看起来挺好说话的,令人心安,你让他单独送来便好。”
“对了,捎带几十只乌桕烛,楼上不多了。”
……
“你且等着。”赵不凡思索片刻,应了一声,楼下便再无声响。随后赵不尤转过头来,继续盯着赵构,像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院内亭中,赵不凡将赵不尤的要求讲出之后,赵士?望望周遭百余甲士,最终还是担忧赵不尤狗急跳墙,戕害赵构,挥了挥手:“为他多准备些,九哥也在。”
蓝珪也在,听闻后望向陈寅,尖声叫骂:“陈寅!你到底与那狗贼有何干系,他为何偏偏允你上楼!”
一脸坦然的陈寅尚未出声,憋了一肚子火的赵士?已下令甲士劈头盖脸打向蓝珪:“蠢货!如此浅显的挑拨,你也敢借机生事?还嫌康王府不乱!”
少顷,厨房送来了食盒,陈寅接过后正欲进楼,鼻青脸肿的蓝珪复又凑到赵士?面前,低声献计:“赵大人,小底住处有砒霜、有钩吻,那狗贼说让康王殿下断水断食,只会他自己吃,我们下毒毒死他!”
赵士?斜睨他一眼,随后再次望向金枪班班直,有气无力说道:“将这蠢货带回宗正寺收押,待本官有暇再行处置,他存心毒杀康王殿下,死罪。”
赵士?话音甫落,两名甲士嚯嚯走来,拖起瘫倒在地的蓝珪向王府外走去,几步之后,蓝珪这才回过神,尖声呼喊:“赵大人,赵大人!小底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小底还有蒙汗药,蒙汗药哇……”
这回,哪怕楼上的赵不尤也听清了话语,他咧了咧嘴,颇觉可笑。
赵构却充耳不闻,像极远处西域的枯死胡杨,无声耸立。
赵士?再也无力说话,只是低头朝陈寅挥了挥手,陈寅便向主楼那边走去。赵不凡未有跟随,他也俯身低头,对赵士?讲到:“爹爹,让厨房准备晚饭吧,您也吃点,眼前的破事,看来短时间不会完结。”
“老夫胃口不佳,你安排旁人罢。”说完,赵士?走出凉亭,负手立于庭院中央,这是一个月朗星稀夜,二楼上的灯光影影绰绰,透过窗纸,能看到一个站立的影子,那是赵构,赵不尤在什么地方摸不清状况。
挥手招来金枪班都头,赵士?轻声问道:“能看清那道人影么?”
都头点头。
“调踏张弩和神臂弓来此,随时等候老夫指令,只待确认赵不尤身形,射杀之。”
都头微微眯眼,朝楼上望了望,心中稍作权衡,再次点头应诺。
金枪班,虽说以枪为名,可御前班直,弓不敢说精通,又有哪个不会使弩呢?龙弩直不在,这事照样不难。
那都头自去忙碌,赵士?负手望着二楼,喃喃自语:“赵士起啊赵士起,怨不得你藏起来不露面,你有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儿子,是不是早盼他死了?只是他如今挟持赵构,老夫投鼠忌器,如之奈何?”
到得楼上,陈寅朝向赵不尤微微颌首,随后则默不作声地布菜、换烛。赵不尤坐在椅上,未作回应,倒也看到了他在方桌上写下了“一都金枪班班直”几字。
临下楼前,陈寅在楼梯口回身顾盼,只见赵构如一尊石刻,始终毫无动静。陈寅摇了摇头,叹息而去。
“康王殿下安好。”
“小底不敢言语,只怕惹到对方,迁怒殿下……”
……
这是下楼后,他不知在与谁言语。赵不尤只做不闻,安安静静地用饭喝汤,最后,端起一盏冰水饮子,慢条斯理地啜着。
赵构竟全程未有反应,未有给赵不尤再次拍打他的由头,只是到得最后,听到赵不尤饮水的声响,赵构的喉结不自主咽了几下。喜欢北宋皇族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北宋皇族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