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絮絮叨叨,赵不尤并无不耐,偶尔抬头笑笑,回上几句,倒也没有耽搁用饭。
“打仗呢,这辽国眼看不成了,兵荒马乱,小公子千金之躯,何苦亲历险境?衙内他也不拦阻,对得起老爷吗?前段时日耶律大石率军驻此,出征了几次,大胜而归。几日前天赐皇帝病故,耶律大石率军回京,这边才安生了一些,只剩牛栏监军萧遏鲁领兵,也在城内……”
“九爷爷,耶律淳死了?”赵不尤放下筷子,蹙眉问道。
以赵不尤可怜的历史知识,对天赐皇帝病故这种“小事”自然不会知晓,而他从汴梁出发时,银台司也并不知情。事实上,童贯也是前日晚间才将消息送往汴梁。
老人笑道:“坊间传闻,天祚帝要派兵来讨伐天赐皇帝,天赐皇帝知道后,心忧北有女真人,南有宋人,西边又有天祚帝,四面楚歌,加之年老多病,生生给吓死了。四军大王萧干与大石林牙,此时也回了析津府(燕京)。”
这倒是应有之意。
天祚帝作死几十年,终于人心尽失,乃至将偌大疆域丢失殆尽,女真人搜山检海追捕于他,一路向西,将他追至夹山。这年三月,南京道的臣民谋立耶律淳为帝,耶律淳登基后,尊号“天赐皇帝”,改元建福,距此不过三月而已,却已病故。
赵不尤问道:“九爷爷,新皇帝会是谁?”
“那却不知。”老人摇头道,“天赐皇帝之子阿撒早已战死,如今并无后人,也不知他们该再立谁。”
赵不尤略作思付,随即放弃。知道的信息过少,无法决断。
有件事他记得,如今天赐皇帝册封的卫上将军、涿州留守、常胜军都管押郭药师是会降宋的,他直趋河朔,与童贯面也不见,潜渡过河,便是心存劝降郭药师,以常胜军为基,夺取燕京,在幽云闯出一片天地的打算。
没道理郭药师后来会降,而他劝不降对方。
他只要赶在前头。
如今更是能勾连上易州知州高凤,有高凤引介,见到郭药师更不显突兀。
燕京城内天赐皇帝病死,却无后人留下,值此危难之际,汉人、契丹人各怀心思,只会争权夺利、人心惶惶,其中机会无数,而他却两眼摸黑,毫无消息来源,只能望而兴叹。
赵不尤狠狠摇头,将无法掌控的事情抛下,望着安九问道:“九爷爷,我想拜见易州知州高凤,是否可行?”
“你见他何事?”
老人愣了愣,眉目凝聚成川,“两国征战,虽说他与你爹爹相识多年,不会对你心存恶念,可当此之时,见他何益?”
赵不尤笑着解释:“九爷爷你可曾听过,我大宋与女真人相约攻辽,蓟州、景州、檀州、顺州、涿州、易州,此燕京六州二十四县已议定归我大宋。煌煌大势之下,辽国覆亡已成定局,高知州身为易州知州,且与爹爹交好,我在危难中登门拜访,为他指出一条明路,恰如雪中送炭,他该不会拒绝吧?”
“小公子的意思是上门劝降高凤?”
赵不尤点头应是。
老人眯着眼,昏褐的眸子精光闪动,随后哑然失笑,抚须说道:“小公子,且不说老奴本打算劝你回返汴梁的,只说你劝降高凤……老奴也久居汴梁,且侍奉老爷一辈子,你当老奴不知,皇族不得参与朝廷重事?何况你劝降高凤,乃开疆扩土之伟绩?”
“九爷爷您说的是以往。”赵不尤诚恳相对,“如今为北上攻辽,官家已下旨任命郓王赵楷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准他开府建节。我虽不才,以閤门宣赞舍人之身,被郓王征为元帅府主管机宜文字。此番北上,不止有任状腰牌傍身,行李中还有两张空白观察使告身,高知州若愿,何妨舍他一张?”
“此言当真?”
“不敢欺瞒九爷爷,腰牌和告身皆在,您若想看,随时可见。”
老人苦思良久,终是点头,倒也没忘记说教。
“皇族竟有了出头之日?老奴记得当初在汴梁,身为皇族者,实职顶多可知一州,且不可知偏远之州,如今赵桓为太子,官家竟允郓王开府建节,也不知他如何作想。不过这荒唐皇帝,有何作为也不稀罕。话说回来,你身为家中独子,开枝散叶方为正理,建功立业只是捎带,参合这等闲事何用?也只是见高凤无有差错,至不济他只会当不曾见你,不敢害你。老奴便陪你走上一遭。你需得允诺老奴,见过高凤,无论成与不成,只管回返汴梁,再不历险!还有,辽国与大宋仿佛,高知州文官出身,不稀罕那一张观察使的告身,你换个说词罢。”
赵不尤苦笑不言。
陈广口风甚严,老人亦来不及细问,只道余者皆是赵不尤护卫,所以岳飞与翟亮才会受伤。兵荒马乱的,任何事情皆可能发生。在老人看来,赵不尤乃元帅府主管机宜文字,真真切切的文官,此番带着空白告身入辽,更像是做使者的勾当,危险必然存在,却也似乎能以接受。
悄悄摸了摸隐隐生疼的腹部,赵不尤暗呼侥幸。
PS:韩世忠兄弟五人,年龄最小,故被称为‘泼皮韩五’。韩世良曾任南宋龙神卫四厢指挥使、福州观察使,统管三衙步军司,辛酉军改被免,改任奉国军承宣使提举醴泉观。喜欢北宋皇族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北宋皇族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