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望了望赵不尤颀长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他不喜欢对方,一路跟随只是为了钱银与报恩,可对方所作所为,却是所有汉人念兹在兹之泼天伟绩!
过河以来,他似是早有先见之明,也不见他如何侃侃而谈,纵横捭阖,始终傲气冲天,去易州,易州降;奔涿州,常胜军归附!如今直抵燕京,亦像是手拿把攥!
难不成他是天命之人?
岳飞兀自感慨莫名,赵不尤却偏了偏头,轻声问向岳飞身侧李宝:“小关索,你说若赵佶知道此情此景,他会不会焚香沐浴祷告上天,只求我们夺城失败?”
只能说李宝久居东京,耳边早已听惯当今官家的言行举止,他想了想,那老儿丰亨豫大,开疆扩土直取燕京的功业自然喜欢,正欲摇头,想想不对……那老儿能为修园子逼得天下四处造反,能遣派大军伏杀衙内,又怎会为了这座城失了杀掉衙内的借口?
旁人怎么说来着?那老儿只会因私害国!
李宝正欲张口回答,赵不尤却转过了头,似是没了再听的兴致。
……
燕京城生民二十万,每日所需柴米油盐不可胜计,往日太平时节八门洞开,晨昏日暮城门处尚且熙熙攘攘,如今时局板荡,城门大多紧闭,可所需柴米油烟分毫不缺,于是每日拂晓,迎春门外便排出一条长龙,次第而入。
女真起兵以来,天祚帝也多次征调南院大军北上伐金,逃回来的残兵败卒很多,提及北方战事,无不肝胆俱颤,嚎啕呼惨,可兵燹战火毕竟尚未波及燕京,大多人也只是听听,难以感同身受。
宋人也趁火打劫,侵犯边疆,很快又在白沟河被萧大王打得溃不成军。
总的来说,对尚未参战的普通士卒与百姓来说,战争似远似近,可眼前的日子总得过下去。
城门处的查验并不严苛,大多时候只是维持秩序,多日下来,百姓也都懂了规矩,老老实实地排队入城,守城的士卒也轻松了许多,当值时甚至能眯瞪几刻钟。
今日迎春门当值的乃禁军雄捷兵一都,雄捷军乃汉军八营之一,除了守备皇城的宿卫亲军,雄捷军已是燕京城内仅剩的精锐士卒。都头韩常,乃指挥使韩庆和长子,刚行冠礼,勇力脾性却颇得士卒信服。
此时韩常正立于城门外与一名老卒闲聊,这老卒命好,从辽东活着回来了,正为韩常讲述着女真人是如何的勇不可当、悍不畏死,韩常突然让他停了下来,大步朝城门外队列中走去。
甄五臣狠狠低头,推车的右手微微前探,伸向柴中藏匿的兵刃。
他眼头极亮,早看出城门口那老卒在辽东见过。只要见过面,那老卒即便不识得他,也会认识他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
甄五臣犹自紧张,韩常却立在他前方不远处,对着骑马的赵秉渊拱手行礼:“见过赵叔叔。”
赵秉渊眯了眯眼,认了出来:“是庆和兄家小子,某记得你年前刚行冠礼,取字叫——”
“元吉。”韩常笑着相对,“叔叔回家,自然无须排队,且随小子这边先行罢。”
赵秉渊呵呵一笑,也不推让,翻身下马,将缰绳交予身后亲随,两人双手不经意触碰,赵秉渊察觉对方手中已满是汗珠,他瞪了对方一眼,转头踱步随韩常走去。
虽说燕京城内丁口众多,可高门大户也就几个,赵家与韩家多有来往,同属武职的赵秉渊与韩庆和也不陌生,韩常也见过几面。
“庆和兄可曾入朝?”边走赵秉渊边问。
韩常笑着低声回道:“这会儿父亲大人应当还在家中……萧后不喜俺们汉人参政,父亲懒得看她颜色,也多日不曾去衙署办公。”
赵秉渊脚步微顿,随即哑然失笑,不复多言。
立朝以来,汉人长期不得参与军政,前些年辽军不断溃败,天祚帝这才起用燕京南院宰相张琳调汉军出征,可“旧制,凡军国大事,汉人不与”的天条仍在,张琳亦是如履薄冰,何况当下因李处温父子之事,汉人在朝中的处境愈发艰难。
几句话工夫,韩常便将赵秉渊送入城内,他施礼拜别后,复又朝城门外走去,几步后停了下来,身侧一位士卒纳闷发问:“都头?”韩常笑着摇了摇头,也是不解:“赵将军与亲随怎会与百姓一同排队,他从易州回来,怎会入城如此之早?”
说话间,韩常回头望去,城门口竟只留十余匹战马,赵秉渊与亲随消失不见,隐约能听到城门上喊杀声传来!
韩常正欲扭身狂奔,吊桥处也起骚乱,瞬间延绵至瓮城,瓮城里板车倾倒、干柴散落、斗篮乱滚,无数百姓骇然逃窜,拥挤踩踏,尖叫声、惊呼声、高喊声在城门洞里不住回荡,震耳欲聋,韩常只觉头晕目眩,使劲摇了摇后,定睛望去,有数十手持利刃凶徒正狂飙突进,当先那人脸上一条狰狞长疤,身上溅满血渍,想来城门外的守卒已凶多吉少。
虽不知是何因由,可眼前场景,分明乃骗门夺城之态。
“老贼误俺!”
韩常放声悲呼,随即抽出长刀,慨然迎上。
一刻钟后,火箭爆燃升空,赵不尤与郭药师相顾而视,随即郭药师放声大吼,并一马当先扑向燕京。
“入城!”
——郭药师者,渤海铁州流民,自幼体弱多病,故名药师,遂长大成人,入怨军。初战,被蹂践于死尸丛中,浑身浴血后气力勃生;再战,身披数创而不退,手刃三贼,以功升队帅;三战高永昌,纵横无敌。战女真,埋身马腹。平罗青汉、董宗孙,杀人无算,形若厉鬼,贼见之则惊惧逃退。喜欢北宋皇族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北宋皇族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