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京,赵楷说婚俗不重阀阅重门风。家道中落后,王伦虽说游荡京洛,丢尽了列祖列宗颜面,可终归情有可原,况且他还有“侠义”的声名在外,世代簪缨之家不成,小门小户的清白人家倒也配得上。怎奈他性子亦有执拗与傲气深藏,旁人小觑他,他索性找了个情投意合的淸倌儿偷偷养在洛阳!
王伦已年过四旬,万事皆依王茹芸,偏偏婚娶一事自行其是,王茹芸每每提及则黯然垂泪,王伦心中有愧,这件事着实是他最大的软肋,亦是赵不尤屡试不爽的压箱底手段。
使劲掰开王伦手指,赵不尤大口喘息几遭,理直气壮说道:“我要李宝!你让他以后跟着我。”
“依你!”王伦应得干脆。
返程一路,李宝始终忧心王伦对他痛加责骂,因为他拦不了赵不尤涉险,而且还让赵不尤受了伤。战阵之中,以寡击众,强如陈广尚且遮护不了赵不尤周全,遑论是他?赵不尤允诺李宝,回城便让他住进家中,原本打算张口与舅舅好言相求的,如今局面,倒也省心。
赵不尤乘胜追击,又道:“你帮我问大翟小翟兄弟,翟琮与翟亮我很满意,他们不愿从军,我打算将两人留在身边使唤。若大翟小翟愿意,我送一份富贵与他翟家……呃,见年几十万贯总能赚到。”
王伦微微皱眉,不解问道:“你有赚钱的路子?”
赵不尤心道我曾经控股十几家实体企业,产品与工艺横跨多个行当,到得此时此处,对我来说,最容易的便是赚钱了。遂点头说道:“有。届时算你一份。”
猜付着赵不尤在燕地闯下偌大名头,或许真有门路,王伦却未点头,言语中若有所指:“翟琮翟亮你只管留用,莫担心大翟小翟兄弟,更无须允诺他们什么……倒是得空了你与姐丈谈谈,他这段时日并不容易。”
“我爹爹?”赵不尤纳闷问道。
王伦却不再多言,道:“之前姐与姐丈不曾让你参与家事,如今如何作想,我却不知,这些事不该从我嘴中吐露。你与姐丈谈,他若愿告诉你,你便听听。左右我是不会多说。”
赵不尤蹙眉点头。
听舅舅意思,是钱的问题。那便不是问题。这两个月他的确挥霍家中不少,可再赚回来也不至于多费许多力气,既然他不愿明说,得空了问爹爹便是。
当务之急,还是要侍奉好娘娘大人的。
不过,有件事还得探探风声。
赵不尤脸色转暖,笑着问道:“舅舅,我离家这段时日,李师师在家中住得安好?娘娘对她是否满意?”
虽说与赵不尤亦亲亦友,可他毕竟是晚辈,提及李师师,王伦自不会四六乱讲,直接道:“你娘素来不喜长嘴多舍,这种事我怎会晓得?”
“你与我娘自小相依为命,她旁人不说,总会与你提上两句罢。”赵不尤撇了撇嘴,不以为然说道。
王伦使劲想想,迟疑着说道:“可能闲聊时提过几句?说你挟持赵构在先,离家北上怪不到李大家头上,当时埋怨了你两句,说你骗她将李大家接入家门……至于你怎么骗了,却没明说,我也不好细问。”
赵不尤略羞,遂不再继续追问。不过既然娘娘不怪李师师,那她住在家中大抵也不会受委屈,这便够了。随后两人不再闲聊,月婵来叫,便同往花厅用饭。
落座前赵不尤随口吩咐下去,让人将蟹酿橙送几盏到自己院中,王茹芸板着脸加上李师师院中一盏,赵不尤微怔后嘿嘿一笑,不再多言,闷头大口吃饭,直至肚皮浑圆这才停下。抬头后察觉三位长辈早已停箸,他想起有件事得提前交待,便笑着说:“好教爹娘知晓,我在燕地,与四军大王萧干有些交情。”
他们自然听过萧干之名,想不明白赵不尤与敌人怎会有交情,疑惑便挂在脸上。赵不尤厚颜笑着解释:“我与萧大王英雄识英雄,惺惺相惜,嘿嘿……“
”……后来燕地归宋,萧干不愿降。他也是奚王后裔,萧霞末降金之后,他准备返回奚地立国抗金。儿在想,女真人初下辽国,国内越乱,对我大宋越好,便鼎力相助。萧干临行前将他十二岁的幼子托付与我,我便赧颜收下,为其起名萧峰,也带了回来,回头让他来参见爹娘。”
“奚王后裔?”赵士起问道,“萧干已心存死志?”
赵不尤撇嘴道:“如今奚人在女真七零八落,且大多已降。萧干所去之卢龙岭奚人越里部,口丁不过六七万,与女真人相比,不啻以卵击石。虽说他也算雄才大略,可女真人又岂是好相与的,反正儿子不太乐观,也劝阻不了。”
赵士起望了王茹芸一眼,转头道:“那便留下罢。习文练武之事你要用心安排,总不能辱没了萧大王家门。”
赵不尤笑着应是。王茹芸瞥他一眼,冷声说道:“回你自己院中罢,省得我眼见心烦!”
早已坐不安稳的赵不尤当即起身,笑容满面作揖拜别:“娘娘,儿从燕京回返,思家心切,一路只管狂奔,不曾为你准备礼物。你且稍等,明日我送你一样物事,决计令你满意!”
“稀罕!”王茹芸哼了一声,转脸望向旁处。
赵不尤走后,王伦沉默了片刻,笑着说道:“一晃眼,不尤竟然收了门生,还是奚王后裔……姐,你与姐丈也该为他行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