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都,郢。
楚王芈熊,正懒洋洋的侧靠在木榻上,欣赏着下面彩娥们的云袖歌舞。一帮文臣武将分列两旁,觥筹交错间,微语寒暄。
楚乐的节奏舒缓,音律优雅,楚女袅娜的身姿和摆动的云袖亦是柔润似水,让大殿内的众人颇为心旷神怡。
只有大将军项胜面色阴暗,有些坐卧不安。
“项胜将军,你看这乐府新编的歌舞如何?将军常年在外征战,难得此番回来,可要好好休整一下。”
芈熊说的是心里话,安排的这场歌舞正是为了给这位大将军接风洗尘。
但项胜将军却自觉有愧,未能完成王命,心中懊恼不已,根本无心再赏殿中的那些无边春色。
他刚刚带甲五万,沿水路突破了天险通天峡,陈兵巴国关隘东关城下。只要一破东关,则巴国再无险可守。没想到东关的巴军,置之死地而后生,拼了性命,阻滞了楚军,让项胜无功而返。
楚巴之间,一衣带水,曾经亲如一家。
但随着楚国势大,巴国又不甘沦为附庸,兄弟间的罅隙日渐弥彰。以至于最近数年,两国间刀兵不息。楚熊更是希望能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这个心腹之患。
面对楚王芈熊的安抚,项胜反而更加不安起来,
“臣无能,未能突破东关,替我大楚解除后患。”
一旁的大夫申乙却举杯致意,
“项胜将军一生未尝败绩,助我大楚开疆拓土。此次出征,又突破了巴国盘踞多年的通天峡。拿下东关,已指日可待。楚侯体恤,特地准备了酒宴,项将军大可不必如此。”
芈熊也连连点头,号令朝臣们一同举杯,共贺项胜此番凯旋。
项胜再也不好推辞,终于将面前的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申乙没有夸张,虽然楚人是上古颛顼大帝的后人,但大周立朝后,着力分封宗亲,姬姓王侯,图霸天下。楚人的先祖,却南迁至人烟稀少的江下一带,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好在经过历代楚人的苦心经营,又有江南物产丰富之地的天泽,楚人已经渐渐成为当世实力最强的四侯之一。
芈熊接力前任楚侯的遗训,重用有才能的文臣武将。项胜带着楚人大军,东破吴、越,北吞申、虢,南取百越,无往不胜。
若不是巴国占有天险之利,恐怕也早成大楚的囊中之物。
要知道,拿下其他小国倒也罢了。可是这申、虢两侯,是大周开国时就受封的王室宗亲,又与大周天子多有姻亲,这种火中取栗的做法,不仅为大楚扩展了地盘,更是在诸侯列强中,为大楚扬名立威。
就在楚熊大殿上一派歌舞升平,莺歌燕舞的时候,突然门官来报,大周王室的使者,带着十万火急的天子烽火简,前来求见楚侯。
天子的烽火简,曾经是最强有力的诏书,意思是天子有召,豪雄当倾尽所有入朝勤王。当初大周分封了那么多的诸侯,就是为了能有事的时候,振臂一呼,八方驰援。既能避免诸侯一家独大,触犯天子天威,又能确保天子可以坐拥诸侯之力,稳坐庙堂。
但到了今天,识趣的天子已经很少再发烽火简了。大楚灭虢,申两侯的时候,天子的烽火简更是形同废纸。
天子再发烽火简,除非,不得已。
楚侯颇有大国君主的风范,听闻是周使来了,撤下歌舞,请周使进入大殿。
周使风尘仆仆,一入朝堂便行谦卑之礼,
“周使拜见楚侯。赵忌宵小,弑父屠亲,有悖人伦,天人共怒。今,冒天下之大不韪,以下犯上,赵虎兵指昌郡,触怒天威。天子已发烽火简,请天下豪杰,共诛之。”情急之下,传递烽火简的周使没有更多废话,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哦?有这回事?”芈熊假意惊讶,实则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