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换个工作，找个轻松点的，明天我去找一找唐满谷，看他能不能给你安排一个工作，扫地的都行，只要轻松就好。”方礼安轻声的说，生怕方义成不高兴，“我出面，不要你出面。当初你拿钱出来修路，你也支持他的工作。”
“爸。”方义成吃了饭，“我找过他了，没见到。唐先生可能忙吧，一年到头事情很多，不好打扰人家工作。再说了，我们找他，他也不好给我安排工作，乡里的事都有规矩的，不能乱来。”
“嗯。”方礼安放下了碗筷，“休息几天？”
“雨停了就上工。”
方礼安点点头，想找点别的话题和儿子聊一聊，但是找来找去，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话题来。方礼安只好放弃。下雨了，方礼安的脏衣服也没办法洗，只能扔在一边。家里乱作一团，方礼安一边看着方义成吃着饭，一边收拾着。地上都是灰尘，以前都有周晓雪扫，现在人没在家，家里像是少了些什么。
“晓雪还好吗？”方礼安忽然问道。
方义成点点头：“嗯。”
“常联系着。”方礼安说，“不过……”
方义成知道方礼安想说什么，但是他不愿意提出来。时间长了，感情就会淡，这是人之常情。当钱财和感情摆在一起的时候，人会选择钱财。感情丢了可以再培养，钱财没了再想赚就难了。方义成明白。他长大了，成熟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现在他全都明白。
时间能冲刷掉所有的一切，包括感情。方礼安其实是不想方义成拖累周晓雪，他看见周万才的脸色，便觉得此时的方义成和周晓雪几乎不太可能。人都是现实的。
“爸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见方义成放下筷子，脸色不太好看，方礼安连忙放下扫把，坐了下来说：“咱们欠了那么大的债务，乡里赔偿的钱还不够你赔偿给其他厂的，你的债务咱们可以慢慢还，爸还有点力气，能帮你还一点，爸没了之后，你和晓雪日子过不下去，爸知道……晓雪毕业了之后回不回来都说不好，周万才是势利眼，你们不长久的。”
方义成依然点点头，心里却在滴血。十几年的友情，几年的感情，不容易那么忘记。方义成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可以放弃的人。方礼安说的又是现实的话，方义成不能不懂。
“爸，我知道了，以后再说吧。”
方义成做最后的坚持，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就会离开周晓雪。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天的到来，他一直都在努力争取回到原来的位置，可是太难了。在工地上的那几天让他深刻体会到了赚钱不易，话又说回来，父亲方礼安就是这样过来的，父亲能吃得了的苦，他又怎么吃不了？
方礼键吃过晚饭之后又送来了一些米面，方义成家的米面还在，但是在外面淋了雨，潮了，要在天气好的时候晒一晒。方礼键送来的米面正好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方礼键和方礼安在一起坐了一会，聊了会天。方义成和三叔谈了会之后，就钻到卧室看书去了。剩下来的书本都是潮的，粘在一起，打开之后整页纸都破了，方义成一气之下把书扔了。
静不下心来的时候，什么书都读不进去。方义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仿佛在心里多了一个无法言语的狂火，一直在持续燃烧，把他的耐心和经历全部燃烧掉了，剩下的只有疲倦和无奈。
生活如此，他在想，父辈们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在这个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无助和绝望瞬间别放大，成了一个他无法抵抗的恶魔，正在慢慢的吞噬他的心灵。
天还没亮，方义成便起床了，看着外面还下着雨，他十分焦急。今年苏北的雨来得怪，不像往常那样是有季节性的，现在都十二月份了，一年已经进入尾声，这雨却比平时更多了，往年只是在雨季的时候，雨要多一些，现在却下得更加频繁了。
连绵的雨，让方义成的心更加烦躁，连日来的郁闷和不安，让他吃不好也睡不好，整个人又消瘦了很多。方礼安看在心里，疼在心头，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见方义成坐在门前一动不动，方礼安说道：“爸这里还有点钱，要不你和铁牛出去坐一坐，喝几杯，回来好好睡一觉？”
方义成摇摇头。
方礼安又说道：“那你跟爸去看看，厂子里泡水的机器咱们能修就修，不能修的话卖掉换点钱也好，摆在哪生锈也不是个事呀！”
方义成又摇了摇头。
方礼安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披着雨衣出去了。方义成喊道：“爸，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