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南国晴,祁君顾星朗下引凰台时正值午后,日光烧灼皇城。
女君亲送,旁侧两名祁将据说都出身名门,还有一位老者据传是祁相纪桓,另一名素衣女子缓步跟在移动的白布担架边,有说是随大军渡海而来的蔚宫美人。
担架上抬的仿佛昨夜被擒送至祁君面前的二人之一,仿佛是那妇人。
蔚宫美人于夜半宫门下声言接母亲,此刻陪在担架旁,足见妇人已故,且正为其母。
高台上众人移动不慢,却因人员组成诡异莫辨,看在高台下肃容的兵士们眼里便如极慢的默戏一出。
但人人不斜视,只待国君们出宫门真正结束乱局,以至于变数发生时只有面朝高台的六个白国兵士看见了。
引凰台上忽起的杀招来自一名祁国禁卫。
分明就在两位祁将近旁,分明护祁君,却未着铠甲,许是昨夜擒人入宫的三卫之一?
当是时那三人倒地,后来只醒了一个,数时辰休整,重归队伍履职。
距离太近,身势太快,六兵士看见时人已掠至祁君身后。
冬阳本耀得宫墙瓦石折光线,以至于那人和祁君后背间精光一闪之瞬没人能确定是日光本身还是利刃映照。
历史翻转一刻,时间原是静止的。六兵士张大嘴,只觉天地骤暗,暗色中却有一道暗影也于这瞬间赶至,劈手或以兵刃挡截,没人瞧清,但见那精光紧挨祁君衣袍生生未再多进一寸,然后移位,高台之上人群之间两个极快的身影旋风般对杀起来。
“护君上离开!”
混乱乍起如滴水入滚油,暴喝极沉吞山河,正来自那千钧一刻挽狂澜的天降神兵。
“这人哪来的?”张大嘴的六兵之一轻问。
“天,天上掉下来的?”另一人目瞪口呆接。
“放屁。”第三人也没缓过来,却镇定些,“树上,那棵榕树!”
祁君在那巨榕下呆了一夜。
而树上,还有暗卫?!
“都他娘的猪油糊了脑!”六人里居中一个最清醒,啐一声,扯开嗓门儿大喊:
“有刺客袭祁君!护驾!”
整座皇城在这声警音里醒过来。
众人但见象牙白的衣袍一角恰消失于引凰台矮墙内,该是祁君撤离。女君与那素衣女子走得近,也快,被高台上十数名白国兵士围护着亦下高台。
宫门内两国兵士皆在,闻言相觑一刹,然后听得指令皆往引凰台方向冲——照理那声喊足够明确,刺的是祁君,白国兵士之职主为护女君。
他们却冲得与祁兵一般快。
快得也像是要杀人。
顾星朗先于所有人下长阶与兵潮来处背向而行,薛礼因腿瘸已经跟丢,身侧只剩柴一诺。
“柴瞻将军领我大祁精锐就在城外!君上——”
跨大半座韵水城冲回中军帐也是一条漫漫路,而三国压城敌友瞬息变,白国经内乱失城池有的是愤慨军民,往人多处扎绝非上选。
宫内百废待兴,昨夜所驭二马该无人问津、还在那偏僻宫门处。
兵戈声雷动越来越近,沈疾便踏着这音浪飞身至,手里拎了个人。
是那出杀招的祁国禁卫,生气已无,被拧断了脖子。
“试试脸。”顾星朗快声。
沈疾会意,抬手往那脸缘处摩挲,初时不得要领,终搓起褶皱,偏兵戈声愈响,他经验不足半晌揭不开整张面皮。
“够了。”顾星朗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