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适才在辇上,淳风三两句就把事情讲完了。除了关于应仲的确实不可能猜到,阿姌到底犯了什么错,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剩下的时间,她全在发呆,不断说服自己只是帮淳风的忙,不必尴尬,更不必心虚。
但此时涤砚看了自己一眼,只是一眼,她再次心虚起来。想来他和云玺一样,虽不知细节,多少有些明白她和顾星朗今时今日的状况。眼不见为净,无论出于什么考虑,不见,便基本可保万全。
那你又来做什么?还是这么,惊为天人地来?
涤砚犹豫,淳风不满:
“涤砚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九哥怕我为阿姌的事再烦他,也罢了,珮嫂嫂为何见不得?还是说,如今你竟能替君上拿主意了?”
涤砚闻言赶紧恭身一拜:
“微臣不敢,殿下切莫误会。只是这会儿君上刚小憩起来,恐怕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淳风瞪眼:“君上白天从来不睡觉,今日怎么小憩起来了?”
“回殿下,近来前朝后宫事多,君上夜里睡得晚,前几日还撑着,今日早朝下来先是来了瑜夫人,午膳后又来了瑾夫人,皆是一顿劝说。君上实在困倦,未时过半便歇下了,刚起身不久。”
淳风听到“前朝后宫事多”这句,有些明白“后宫”一项是在暗指自己闯祸,正要恼,随即听到“瑾夫人”三个字,莫名其妙眨眨眼:“瑾夫人?她又是为了什么?”
轮到涤砚眨眼:“不是殿下请瑾夫人来帮忙陈情吗?”
“我没找她啊。她肯定不行,我干嘛费那功夫。”
涤砚有些不信,顾淳风一脸坦然,两人同时呆住。阮雪音见状,很想借机掉头走人——
明明做好了心理建构,临到殿门口,稍微一耽搁,那外强中干的气势立马垮掉大半。
但哪有这时候再跑的道理。这么大阵仗已经起了头,顾星朗一定会知道她们来过,她此刻落跑,岂不丢脸?再者,是他有问题,自己不过帮他下了决心,又不是她对不起他,要跑也不该她跑。
再再者,她是来帮人说情的,盛装打扮也是被逼的,怕什么?
于是稳了神色,向涤砚肃容道:“涤砚大人,我此番求见君上,是有要事禀奏,说完便走,大人放心。”最后四个字她压低了声量,说得极轻,旋即恢复音量:“还请大人通传。”
涤砚见她神色平静,语气波澜不惊,尤其那句放心说得甚为诚恳,一时不好再踟蹰:
“夫人稍等,容微臣进去禀报。”
于是转身进殿,边走边叹气:比起不放心你,如今我更不放心他。
“嫂嫂你跟他那么客气干嘛?还让他放心,他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九哥的妹妹,我都没不放心。这个涤砚,也是场合下有旁人在我才叫他一声大人,他倒给我拽起威风来。内臣做久了,还真把自己当大人物了?”
阮雪音无奈:“你们都是自幼相识的,再是主仆有别,情分到底不同些。你对熟人都这么不客气吗?”
“非也非也。嫂嫂,熟人也分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比如纪晚苓,我从小就不喜欢她,所以是真心不客气;至于涤砚嘛,我原来瞧着他挺顺眼的,这两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主意大了规矩也多了,很有些要招人厌的趋势。”她煞有介事摇头撇嘴,“都不太满意。”
阮雪音好笑,心想人家是御前的人,君上满意便好,谁管你满不满意。至于纪晚苓就更不怕你讨厌,自有你九哥喜欢,大祁国君的心头肉,还需要讨你的青眼不成?
这么想着,终是无声笑起来,觉得顾淳风果然有许多可爱处。然后心下一凛:
自己适才想到顾星朗和纪晚苓,倒颇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