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白跳起来往后退了退,他现在觉得他新认的知己恐怕是个疯子,自己还是离他远些为妙。
既然话不投机,那便没有同行的必要了,吴白先前还说要结伴同行到敦煌,这会儿也随便找了个借口北上了。
“北上的路可不好走啊,”穆华夏摊着地图,眯着眼认上面如蚂蚁小的字,“明明吃不了苦,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罪受呢?”
“谁知道,”钱征对于穆华夏竟然会认地图这一点很是惊喜,但他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口头上却不漏半分,“吴兄人是不错,少了些胆量,大概也没吃过苦。”
穆华夏对“人还不错”这个评价丝毫不敢苟同,但背后议人是非实不是君子所为,况且吴白不过是他们路遇的一个小插曲,他更大的好奇还在钱征身上。
“那西行那么苦,东家是怎么想着到域外经商的呢?”
钱征是个富商,还是个有胆子、有路子的富商,不然他也拿不到那么多上等的锦缎,这样的人,在哪里做生意都能大赚一笔的,但他偏偏选了这条年年不着家的路。
钱征看了眼穆华夏,似是在沉思些什么,穆华夏将地图收起来,乖巧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知道钱征不会拒绝的,就像吴白见人就要吐苦水一样,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听故事的人。
果然,两人对视半晌之后,钱征轻轻摇了摇头,“好久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
“可这是一个好问题,”穆华夏学钱征一样笑着,限于生理条件,他做不到像钱征一样喜庆,但他露着一口大白牙,莫名让人觉得乖巧亲切,“这个答案一定很有趣。”
钱征也跟着穆华夏笑,笑中看不出情绪,只是笑,常年行走大漠的人,该是很擅长这种笑的,不为多开心,而是日子太苦,多笑笑好歹能骗一骗自己。
一个人笑,那是和善、友爱、亲切、阳光,两个人对着笑,那就有点傻了,旁人看着对着傻笑的两人,都不自觉地往后让了几步,就像走到村头遇上二傻子那般。
等傻笑够了,钱征揉了揉脸,“大概大家都觉得自己知道答案,久而久之,也就不稀罕问了。”
“答案?”穆华夏重复了一遍,而后又明知故问,“为了钱吗?”
显而易见的答案,钱征不承认也不否认,却是反问了回去,“穆小兄弟为什么要跟我走这一趟?”
“为了钱。”穆华夏毫不掩饰地坦诚相告,钱征哈哈笑了几声,拍了拍他的肩。
“人们总是习惯于以己度人,也自负于自己的习惯,”钱征只笑不答,穆华夏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但事实往往与此相悖,对吗?”
“也对,也不对。”
这是消磨时间的聊法,一句话绕出九个弯儿说,这若是在长安,是绝没有人肯陪钱征这么聊的。
可这是关外,长路漫漫,马负着行李走得不耐烦了还要重重吐两口气,更何况人呢?难得有人问及这么有趣的故事,钱征自然要吊足了对方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