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砍柴的可不尽是悠闲自在的,”穆华夏说着又是一声叹息,“山上砍柴的,许还等着你们这些读圣贤书的,去救他们于水火呢。”
“圣贤书,圣贤书,”苏修小声骂了一句什么,穆华夏没有听清,“那些个圣贤书,只教人忠心,可不知黎民死活!”
穆华夏轻声笑了笑,被苏修狠狠瞪了一眼,“你这话过于偏激了,圣贤书,还是讲天下之治的。”
苏修冷哼一声,言语间不是不服气的争驳,却尽然是冰凉冷冽的讽刺,“天下?巴掌大小的地方也堪称天下吗?”
穆华夏不吱声了。
刚刚及冠的年纪,倒也正是愤世嫉俗的时候,况且苏修说得倒也没错,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前路尚如海上舟行,风雨飘摇,又怎敢豪言天下呢?
看穆华夏不说话了,苏修又觉无聊,于是拿起身旁的棍子伸出去捅了捅他,把陷入沉思的穆华夏吓了一跳,“你哪来的棍子!”
苏修刚忙打手势让穆华夏小声些,而后又嘿嘿笑笑,“防身的,防身的。”
穆华夏闻言挑了挑眉,“这里就你我二人,你防谁?”
“这可说不准......”苏修瞪大了眼,往门口努嘴,还未说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得门外纷杂的脚步声,吓得他胡乱将棍子滚到了床底。
“看吧,”趁人还没进来,穆华夏偷偷给苏修做口型,“人真来了你就不敢防了。”
苏修已没工夫搭理他,他这会儿正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连喘气都困难。
装病装至这种程度也算天赋异禀了,穆华夏暗暗赞叹一声,也偏过头去趴好。
进来的自然是苏致远,身后还跟着一串稀稀拉拉的人,穆华夏悄悄睁开半只眼偷看了一眼,跟着进来的,竟全是平日里苏修鬼混时带在身边的小厮。
苏致远冷眼看着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的苏修,抬手敲了敲床架,“抬头!”
苏修肉眼可见地一抖,也不知是真被吓到了,还是装的,而后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在看见苏致远带来的随从时,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苏修深晓此理,所以他平日里积攒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被他分散交予不同小厮保管,现在,他的“仓库”们正尽数站在他面前。
“看话本,斗蟋蟀,成日成日地跟那些纨绔子弟鬼混,学堂里的先生就是这么教你的?”
“不是......”苏修的声音听上去也虚弱得很,到底是骨肉亲情,苏致远听了,纵是知道这多半是他装出来的,却也不由心软了几分。
“往后,不许再跟那帮人鬼混了。”
什么叫鬼混,苏修张嘴要辩,却在看见苏致远眼中的怒火后慢慢低下了头,“知道了。”
“还有那些话本,我已让人烧了,不登大雅之堂,尽讲些神鬼仙佛,看它作甚!”
苏修的头垂得更低了。
“还有那些蟋蟀......”
苏致远话没说完,苏修已喊了出来,“京中的大官也有爱斗蟋蟀的!凭什么我不能斗!”
话本烧了可以再买,可那些蟋蟀,是他一只一只精心挑出来的“勇将”,若是跑没了,可没那么容易再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