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分九重。
起于神武天门,终于无穷无尽。
一曰“下天”,二曰“中天”,三曰“上天”。
下天乃诸仙府邸,品阶散仙与上仙者,均可在此获一席之地。
中天是为仙君以上方可久驻,其最高点便是名震五方的紫微垣。紫微帝君掌管世间星象,为人行事低调淡泊名利,但其教出的徒弟却各个成为了天宫不可或缺的人才,正因其教导有方,才使得二十八星宿得以代代传承。然近些年不知为何,不仅谢绝了许多仙门贤士登门拜访的请求,除了定期讲经论道的法会外,帝君已鲜少公开露面。
中天与上天之间,世曰“九天仙境”,龙族——五方唯一一个住在天上的仙族便定居在此。
相传龙族先祖本可一跃成为龙神,与创世神尊平起平坐。然而五方至尊就像太阳,不能没有,但也决不能有两个,不然等待凡间的便是又一场灾难。为了维护五方的平衡,龙族先祖毅然放弃了成神的机会,甚至自废修为以表决心。创世神尊十分感动,不顾一切反对在九重天中辟出一片天地,赠其衷心,并授与神恩,准许龙族后世代代长居于此,伴尊左右。
是以龙族所居的九天仙境,乃众仙府中占地最广,装点最奢,金阙华宇处处可见,左挨云海之滨,右邻星河之畔,当真“崇高月影深,手可摘星辰”,可称位置绝佳,恩宠绝非一般,让其他仙家好生羡慕。
上天又曰“天外天”,无数仙岛漂浮于茫茫云海之中,拨开云雾,仙岛之间以云为梯、以虹作桥,相交相连,汇成天宫。
其实在月华看来,什么琼楼玉阁不过都长一个样。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哪个都比不上水云间那个“小破洞”舒服。加上她本来方向感就不好,出了太辰便找不到北,在创下了连续迷路七天的记录后,她更加讨厌这些看上去差不多的建筑。
当她们到达天宫议事的乾坤殿时,只见正殿暂时未开,众仙已到的七七八八,均在侧殿等候传唤。
聚众扎堆的仙官见西凡同月华走过,无不恭敬行礼,自觉让出条路来。
月华身份特殊,和几位仙座同出同进平起平坐多年,所以当他们看见月华顺其自然地随西凡进了只有仙座可享用的偏殿时,除了有点酸,没人敢当面说半句不对。
扫了一圈没见人,月华道:“咱们是不是来早了?”
西凡刚想回话,只听门外又进来一人。
“诶呦,今天居然没迷路,难得难得。”
来者风采翩然,俊朗不凡,身着和西凡同款的锦衣蓝袍,脚踩云纹雪靴。发束扎的很随意,却还算体面,只是浑身上下除了腰间悬着一块有裂痕的心形佩玉,找不到一件值钱的家当。亲和力十足的微笑,温柔而不轻佻,明明是句挖苦的话,却丝毫不会惹人不快,不拘一格的性子跟月华有的一拼。
“东垣,好久不见。”
月华笑的落落大方,显然没把他的挖苦放在心上:“被人一路从太辰拎到天上,想迟到都难。只可惜这趟来的匆忙,没给你们带什么。”
东垣摆手道:“得了,太辰哪有值钱东西,要说这里比我还穷的,也就你了。”
这话说的,她还真无法反驳。
西凡每见他这副嘴脸,便迫不及待的与他划清界限:“张口闭口就是钱,庸俗。”
东垣习惯性的回怼道:“你高贵,怎么不见我落魄的时候拉我一把。”
“拉你?”西凡冷笑,“凭什么。”
东垣又道:“就凭我们在中天紫微垣做了那么多年师兄妹,整个星宿宫谁不知道我们关系好,这还不够么。”
西凡一脸嫌弃,但又无法否认他们的确师承一人的事实,于是道:“救你我有什么好处。”
东垣瞬间气短:“合着我提钱就是庸俗,你要好处就高贵了?”
“那当然。”西凡眼都不眨道。
“我说你这人怎么……诶!南擎,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哪有她这样的。”
迎面而来的男子缓行几步与东垣并肩,同样是覆雪白衣,淡水蓝袍,却只有他穿出了贤者之气,仙者之风。额前垂下两缕雪白的银丝,在墨发中很是显眼,温煦的面容上似乎永远挂着一抹柔和的笑,加之为人处世拿捏的极好,比西凡少了份冷淡,比东垣多了份儒雅,是五位仙座中最令人有安全感的。
南擎无意加入他们的“战局”,一开口便是冲着月华:“离上次见已有七百年了罢,乘风殿又存了不少好酒,走时记得带几坛。”
在天宫,南擎的仙酿可谓是一杯难求,多少人不惜舔着脸排着队,一趟趟的登门讨酒,只为能将那百年出不了一壶的“桃花笑”品上一品。
连两位尊上尚且没有随便喝的特权,月华却收的心安理得,这其中的原因众说纷纭,二人却默契的对此避而不谈。
在东垣的艳羡声中,月华展颜道:“正好上次的刚喝完,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等!”正主还没说什么,东垣却急了:“上次那哪是几坛?几十坛都有了!你是喝了还是拿它浇花啊?”
西凡嗤之以鼻:“大惊小怪,送都送了,你管人家拿来浇花还是浇树。”
“你!”东垣说不过她,回头向南擎求救,却被温和的打回。
很想笑,但月华觉得有必要先澄清一下:“前阵子蛇族太子于神树原镇邪有功,蛇王为他设了庆功宴,我人去不了,礼总要到,便托蛇王二公子送了几坛过去。”
庆功宴声势浩大,仙座自然都在受邀之列,经她一说,几人纷纷忆起黑木山当日的盛况。
“唉!”东垣字里行间无不羡慕,“还是南擎有眼光,挑了个好徒弟。”
南擎安然浅笑,带着几分欣慰和自豪。
西凡道:“是人家有本事,选了个好师父才是,当初要一个不小心压错了注,呵。”
那眼神分明是在让他对号入座,东垣不乐意了:“你几个意思?”
西凡:“没意思。”
与其听他们永无止境的斗下去,月华干脆道:“嘴上功夫不算本事,要不你们打一架,我和南擎作裁判,输了的往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何。”
西凡的性格是“没有不敢怼,只有不想怼”,因此还得罪了不少同窗,奈何紫微帝君极其宠爱这个优秀的徒弟,不舍责难,只夸其“直率”。
想当初二人尚在中天紫微垣做星宿时,便整日斗嘴,偶尔还会动手,而东垣的战绩是八千七百二十六败,零胜。
“你们就是偏袒她。”东垣瞬间蔫的像只斗败的公鸡,脸上就剩下委屈了:“明知我打不过她……”
“知道就好。”三人异口同声。
笑声中,月华不知怎地忽然蹦出一句:“若是我那小徒弟将来也能有点出息就好了。”
“你收徒了!?!”
“你收徒了?”
这次不止东垣,连南擎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得她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