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中州以东,追其尽头,天谓东极。
地界唯一一片自由至上、不受任何规矩礼法束缚的地方,便是魔族所居的东极。
自古神魔不两立,然而那是在现任魔尊登位前。
忆从前,魔鬼两族简直是凶戾狠绝的代名词。前有鬼君嗜血成性,手下豢养一群鬼奴,专为其铲除异己或捉活人供其吸食修炼;后有魔君昏庸无道与其狼狈为奸,频掀干戈,致使战火延绵万年。
然而凶狠至斯,终不敌龙蛇两族强强联手,加上半路杀出的太辰上仙与一神秘魔族里应外合,魔君和鬼君一统五方的春秋大梦还没等作,便断在了仙族的联合围剿中。
至此,五方安定,天宫也与新生魔族握手言和。
而那个不知出处的魔族人,便是现在的魔尊。
“停!”
如此下去,千秋怕他能从天黑说到天亮,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打断灵鹫的长篇大论。
“也就是说,这里是东极,魔族的地盘?”
灵鹫点头:“是。”
千秋道:“可说了半天,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灵鹫道:“对、对不起,小师姐你问什么来着?”
千秋一字一句道:“咱们,要,怎么,出这林子。”
“哦、哦哦,那个啊。”灵鹫恍然,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千秋胸中默念三遍莫生气,心道看在你载我落地的份上,就让你的鸟毛在身上多留几日。
灵鹫本能感觉到危险,听到远处有鸟鸣,忙道:“但是我、我有办法。”
说完,灵鹫面朝树林深处,将食指和拇指放置嘴边,一声悠长清澈的口哨响彻树林。
一刻……
两刻……
三刻过去了,然而除了几股冷风吹过,什么也没有发生。
“奇怪,怎么没人理我,不应该啊……”灵鹫百思不得其解。
从小打到,只要他想,天上地下各色鸟类必将供他随意驱使,此乃飞羽族代代相传的技法,从未有过例外。
灵鹫感觉自己的后背快被烧出四个洞,在失败第十次后,垂头丧气的再不敢正视二人。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先摸摸情况再说。”
千秋没有责怪他,而是继续在前面探路。
“魔族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嘛,跟中州差不多,就是缺点人气。对了,传说魔尊喜欢吃人,你们说这路人不会都让他吃了吧,哈哈哈。”
她笑得开怀,一回头,正对上一双怨念的眼神。
差点把他给忘了。
“你瞪我干嘛。”千秋对姬少白说道:“至少知道葬花林消失的罗刹都哪去了,也算因祸得福,到时功劳簿上必定有你一笔,这笔买卖不亏。”
“不亏?!”
掉下来几个时辰,姬少白仍拍着胸脯惊魂未定,一张小白脸被吓得又白了三分。因为落地时不小心崴了脚,在灵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艰难行进,勉强跟上走走停停的千秋。
千秋道:“差不多行了啊,瞪了我一路,还没完了你。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连这点险都不敢冒,回头别跟人家说你跟我是同门。”
姬少白尖声道:“‘点’?你管这叫‘点’?我们差点把命搭进去好不好!万一跳下去却回不来,我看你怎么回天宫交差。”
跳下后的过程虽说谈不上九死一生,却也足够凶险。幸有姬少白以昆仑镜挡住天雷,但谁知身处雷云之中竟用不了仙法,连最基本的腾云驾雾都做不到,情急之下灵鹫变回真身,这才载着两人平稳落地。
只是姬少白运气不太好,从灵鹫背上翻下来时一个腿软没站稳,崴了脚。
“你也说了那是万一,剩下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呢,所以说,存活率还是很大的。”
本想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谁知竟将人拍了个跟头,千秋盯着自己的手掌愣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一脸笑容。
“当然,要是真摊上那万分之一,只能怪你命不好。”
“你!”姬少白脸色愈发难看,仿佛随时会断气一般,灵鹫不停拍抚后背帮他顺气。
“......好,好好!我是脑子抽了才陪你跳下来,下次我要是再陪你胡闹我就是...就是...”
姬少白还未想好回怼的说辞,只听千秋又道:“先说好,我一没求你,二没推你,一切行为皆是自愿。不过你放心,我都想好了,若你不幸断条胳膊少条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大不了蛇族养你一辈子。”
“还没说完呢。”千秋拨开姬少白指着她鼻子的手指,微笑道:“若你当真有个好歹,到时候我大哥定会带足金银珠宝山珍海味,亲赴青丘,向灵狐一族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每逢初一十五要是想起你了,没准顺带烧两根同情香给你。如何?偷着乐吧,此等殊荣可不是谁都有的。”
“......……”
“三师兄!三师、师兄!”灵鹫晃了晃失去知觉的某人,转头道:“小师姐,三师兄他好像...气晕过去了。”
“晕就对了。”
两人合力将姬少白架起,找棵歪脖子树把人晾在树下,千秋毫不避讳上手开扒。
灵鹫慌忙左右查看,见四下无人,踌躇道:“再怎么说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让人看到......”
“再废话我连你一起扒。”
一句话,灵鹫立刻噤声,双手捂紧领口,活像个怕被人侵犯的黄花大闺女。千秋一心忙着给昏迷的某人宽衣解带,懒得鸟他。
小心掀开最后一层里衬,只见姬少白右肩后侧原本雪白的皮肤上果然肿得老高,淤血渗入表皮,一大片红紫。伤不重,但若不及时治疗,也是个大麻烦,况且这病秧子本来身子骨就比一般人弱。
灵鹫惊道:“莫非是、天雷?”
千秋无奈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帮他把衣服穿回去。
“死狐狸,瞎逞什么能。平时擦破点皮都能嚎半天,现在倒好,胳臂快废了吭都不吭一声。”
千秋上上下下胸前腰间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小师姐找什么?”灵鹫问。
千秋:“之前听雨不是给咱们每人都炼了几颗安神丹和止疼散么,我记得带着呢啊,哪儿去了...”
听她这么一说,灵鹫从袖中掏出一浅紫色锦囊,解开系绳,抖出几粒乌漆墨黑的药丸道:“是不是这个。”
“对,没错!”
惊喜过后,千秋转眼发现手中蹊跷,里里外外将他递过来的东西看个仔细,吊起一边眉角问道:“说,哪儿偷的。”
灵鹫瞬间急的舌头都忘记拐弯:“我不是!我、我没有...”
“那你倒是说说,飞羽族的族徽什么时候成了千瓣莲?”千秋追着道:“布料已是珍品,加上每片叶子都是用紫金天蚕丝一针一线绣上的,水火不侵,就是布料整个烧毁,族徽也会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师姐也才只有这一个,成天在枕头下面放着,碰都不让人碰,别跟我说你地上捡的。”
“我真的没有!”灵鹫道,“是师姐、师姐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