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激起千层浪,那些曾经一口咬定月华就是黑无相的,现在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九霄微微偏过头:“龙君怎么看?”
龙黎烨道:“本君与黑无相先后交手两次,此人行事隐秘,术法诡异,最重要的是,他本人亦对太辰山一事供认不讳。”
因方才千秋特地跳过了龙黎烨乃飞鸾旧识的部分,众仙也觉得龙君没必要偏袒一个已故之人,故而对他所言深信不疑。
千秋补充道:“黑无相前后两次出现在神妃死亡现场,绝非巧合。”
“臣有异议。”混元仙君主动出列,面无表情道:“臣以为,两位神妃只是死法相近,不一定是同一人所为,若想翻案,还需真凭实据。”
千秋:“仙君这话什么意思。”
混元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道:“像记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怎可作为证据,黑无相的出现是否为巧合也很难定论。”
千秋道:“合着依仙君的意思,物证就必须是实物,人证就必须有人亲眼看见黑无相杀人才算?”
混元微微昂首,道:“本君所裁之事,无不遵守道义礼法,其他的,与本君无关。”
“那好。”千秋怒极反笑:“既然如此,请问千年前仙君在断飞鸾仙座有罪时,可有人证物证?可有所谓的真凭实据?!”
混元早有准备道:“几十名禁卫军亲眼见到飞鸾仙座满手鲜血站在神妃尸体旁,铁证如山。”
千秋道:“那么再请问,禁卫军的职责是守卫天宫,他们是如何未卜先知后宫会出事,还‘刚巧’撞上行凶瞬间?他们之中可有一人说亲眼看见飞鸾仙座动手杀人?”
“狡辩。”混元宽袖一甩,转头不再看她,“本君拒绝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可惜千秋并不吃他这套:“我今天既然敢站出来,就是来狡辩的,仙君若无话可说,便是心虚!”
混元:“放肆!”
“够了!”帝乙天被他们吵得头疼,待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一些后,对千秋说道:“此问,由本尊代为回答。”
最初爆出此事,帝乙天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为此他亲自连夜提审了目睹此事的禁卫军。第一轮审问,一个个都说分不清飞鸾到底是在杀人还是在救人;第二轮时则说飞鸾只是和神妃尸体共处一室;谁知才过了一夜,就变成了斩钉截铁地说看见飞鸾杀人。
帝乙天顶着众仙和各族的压力想要平息此事,劝飞鸾不管怎样先认下再说,只要认下,便可以悔过的方式弥补。可在证词模糊的情况下,飞鸾拒不承认一切指责,最终只得由着她被推到风口浪尖,直到无可挽回。
最后那句“你可信我?”,至今仍会偶尔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可当他伸出手时,触碰到的永远只剩一片幻影,张开手心,空无一物。
帝乙天也曾彻夜不眠的想过,如果那时他能坚定不移的说出“我信”,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可惜,没有如果。
帝乙天缓缓道:“当晚的二十三名禁卫因护主不利,除了死在狱中的,已全部被除去仙籍,发配中州弱水渊,永世不得再位列仙班。至于他们当时的证词,本尊承认,可信度并不高。”
混元的脸白了白,却不敢非议。
“谢尊上。”千秋转头笑对混元道:“如今你的人证物证都没了,我这可是有活生生的人证,还是堂堂凰族后裔,仙君还有何话好说。”
混元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几个洞来,心想好不容易西凡不在,徒弟又跑出来捣乱,难道此二人当真是他的克星不成。
只听不知谁冒出了一句:“凰族又怎样,归根究底,不过是只灵宠出身的畜生罢了。”
千秋头也不回道:“‘畜生’尚且知道感恩图报、有情有义,那连‘畜生’都比不上的人是什么,岂不是‘畜生不如’。”
“你!”
男子被她怼的脸红脖子粗,见他腰上别着天狱司的令牌,便猜到定又是混元的走狗之一,咬不过人,便出来狂吠。
千秋笑道:“我一没点名二没点姓,仙友急什么?难道想对号入座不成。”
“尊上明察,小仙绝无此意!”
看他这一脸尖嘴猴腮小人样,千秋就料到他还有后招。
“小仙只是发现一处可疑。”
帝乙天:“讲。”
“回尊上,五位仙座素来交好此乃众所周知,若当真有冤情,为何仙座第一个想到的是远在太辰的月华上仙而非亲近之友?其动机实在可疑。”
刚才扯出身,现在又玩什么动机,好一招移花接木。千秋心道跟我比偷换概念是吧,好,反正是主动送上门的待宰羔羊,不要白不要。
今天打定主意跟他们杠到底,瞄了眼令牌上的姓名,千秋问道:“归尘上仙是吧,敢问上仙在天狱司所任职位是?”
归尘仗着有混元撑腰便以为自己掌握了局势,挺胸抬头道:“本仙担任的乃是取证之职。”
千秋道:“所取何证?”
归尘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罪证。”
千秋佯装崇拜道:“那以上仙在天狱司的地位,想必两件神妃被害案上仙一定都参与了吧。”
“当然。”归尘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掉进她挖好的坑里:“两起案件的所有查证都由本仙亲自督导,而后交由混元仙君核查,就连神妃的遗体也是本仙亲自所检验。”
“哦?”千秋道:“那请问尸检结果是否显示灵狐神妃有被救治的痕迹?”
“没有。”归尘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千秋笑了笑,道:“我劝上仙最好再想想。”
归尘不耐烦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千秋也不纠结:“既然如此,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上仙。”
归尘大手一挥:“尽管问。”
“我在发现古木神妃遇害后,也尝试了去救她,可惜失败了。这些,上仙在检验的时候是否看出来了?”
“啊...?”归尘楞住了。
低头踌躇片刻后,归尘向混元投去问询的目光,谁知千秋挪了几步,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请上仙先回答我的问题。”
归尘把心一横,冒着冷汗说道:“当、当然,其实本仙正要说,千秋殿下真是宅心仁厚,都那种情况了,还不忘帮......”
“你说谎!”
千秋这一声差点将归尘吓得半死。
“我踏进神妃寝殿时,神妃早已气绝,加上不多时便与黑无相面对面碰上,哪有时间救她!上仙如此经不起试探,只有一个原因——”千秋走到归尘面前,面无表情地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你无视了唯一一个可以证明飞鸾仙座无罪的线索,根本没有认真检验灵狐神妃的尸身!”
“这、这...”归尘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尊上明察!关于神妃的异样小仙的确并没有太在意,但是我们有禁卫的证词,还有、还有大部分证据,都是对仙座不利的...”
“那是因为‘有利的’没人去查!”千秋狠狠扫了眼怂成一团的归尘,面向众人道:“要我看,分明是天狱司先入为主,既定仙座杀人,不然我们如今看到的岂会只有一条条罪证,不见一点点澄清。敢问天宫如此断案,何来公平?何来公正?”
归尘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小仙以性命、哦不,以天狱司的信誉起誓,绝无......”
千秋抢道:“上仙是想说,以天狱司的名望和声誉不可能断错案,对么。”
归尘早已招架不住,吓得六神无主,任凭她带着话题走:“对对、嗯?啊不对、不对...”
千秋道:“原来在上仙眼中,天狱司的信誉比飞鸾仙座的命更重要,你为了功利就去诋毁另一个人的清白!”
“我、我、小仙不是那个意思,小仙是想说……”面对字字珠玑的质问,归尘发现不管他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逐渐陷入崩溃。
“来人!把这个天狱司的败类给本君拿下,等待尊上发落。”混元怒目而斥,完全不理会归尘苦苦的哀求,转头一脸悔恨的向帝乙天请罪:“臣治下不严,受其蒙骗,竟让如此卑劣之人担任要职,请尊上降罪。”
混元这招以退为进千秋也想到了,在骑虎难下之前,果断弃卒保车,让归尘做了他的替死鬼。不过无所谓,千秋也从未想过能靠几句话就扳倒他。这次不行,那就下次再努力,再接再厉,大不了比命长。
在请示了九霄的意见后,帝乙天并没有立刻降混元的罪,而是命人先将归尘押了下去,关进死牢。
本以为混元会就此罢手,见好就收,谁知他还不死心,似乎想与千秋做最后一搏。
“说一千道一万,若非仙座当初自己不再否认罪行,相信在座的各位与本君一样,绝不会赞同行刑。”像马后炮放的不够过瘾似的,混元还试图拉动灵狐族和古木族的人:“若仙座当真冤枉,为何到最后丝毫没有再为自己辩护?分明是心中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