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太平州。
暨山上的竹林与往常的幽寂不同,充斥着一群女孩子爽朗的笑声。南方的姑娘们都知道,这个季节正是竹笋发出的时候。她们的眼尖,手更巧,小锄头上下挥舞,那些刚冒出头来的嫩笋便尽数进了背篓。
“红庭姐姐,好了没有?我们要下山了!”一名少女招了招手,向竹林另一头尚在卖力劳作的女子吆喝。
岳红庭擦擦额上流下的汗水,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的篮子还挺空的呢。”
于是姑娘们简短地和她告了个别,匆匆远去了。不是不愿意等,而是怕回去晚了,家中的娘亲要唠叨的。
竹林中少了姑娘们的嬉闹,一下子安静下来,不知名的鸟雀不时鸣叫几声,使整座暨山显得阴森森,怪瘆人的。
眼看太阳就剩小半个脸蛋露在山的外缘,仿佛动一动,便要尽数沉下去。岳红庭心里有些发毛,不禁加快动作,篮子里总算填了个八成满。
差不多够吃了。她拍了拍裙角,站起身,正准备回去,却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格拉拉,格拉拉……”
很清脆,像是人的骨骼关节在响动。
岳红庭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悄悄走进林子里,拨开茂密的竹叶。透过缝隙,她看到了一个娉娉袅袅的身影。
一名紫衣女子飞身于绿竹丛中,足尖偶尔踏在枝头,竹叶却只是微微颤动,一片也不曾掉落。那双纤白如玉的柔荑忽而化掌,忽而成爪,长长的指甲同蝉翼一般,反射出朦胧的白光。
那响声果然就是她指节弯曲时发出的。
因紫衣女子始终以背面相对,岳红庭看不清她的面容,更分辨不出她究竟是在跳舞,还是在练功。但岳红庭隐隐感到,那轻盈曼妙的动作间充满了说不出的诡异可怖,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岳红庭快快地迈开步子,不想听到“咔嚓”一声,竟是匆忙中踩断了脚下的一截枯木。
紫衣女子听到动静,掉转身子,轻轻地一跃,便从原本站定的竹枝上翩然下地。
岳红庭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自从太平州一役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张脸了——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清美无伦,但与以往相比,又多了几分妩媚艳丽。
“林姐姐……”她嗫嚅着唤道。
“原来是你这贱人。”情若鱼盯住岳红庭,目光里泛起一层怨毒,“我不来找你,你自己倒巴巴地送上门来了。”
她脑中思潮澎湃,杀念迭起,当日岳红庭将林氤奇的首级割下的情形历历在目——即使是受到铁蒙的蛊惑指使,她也不能放过这个元凶。
不过一瞬,情若鱼身形一动,已欺到岳红庭近前。她手爪在岳红庭左肩上一抓,五指如五把利刃一般插入肉中,殷红的鲜血立时崩出。岳红庭惨叫一声,迅速委顿下去。
“氤奇哥,这贱人害得你身首分离,魂无归处,我把她的头割下来祭你好不好?”情若鱼幽幽一笑,手掌高举,就要向她的天灵盖拍下。
岳红庭知道她不肯放过自己,闭目只待一死。
就在此时,竹林上方忽然飞来一道峨眉钢刺,情若鱼不得不倒退几步,收掌护身,以防来人再次出击。只听“咄”的一下闷声,峨眉钢刺扎在了她原本立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