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怎么还说晕就晕呐,你要冻死人啊你,要死把寒气收收再死,完了,火都灭了……”昆仑君惊得哇哇叫,可林中寂寂,夜鸦虫鼠之声皆无应和。
鬼族处事向来简单粗暴,饿了就吃,饿了再吃,饿了继续吃,以此类推周而复始,没有什么问题是‘吃’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只能证明吃得还不够多。
一切行动出自本能的结果就是,无论怎么不信天不信命,打死不承认都没用,鬼王和幽畜会的东西其实是一样、一样、一样的,除了杀,就只会吃。
好东西要藏起来,藏在最安全的地方,这个说法本来是对的,可偏偏有的东西并不一定适合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例如:往鬼族之王的本源能量里塞几滴神血。
像这种,凑齐一沓洪荒圣人跑去跟鬼王小朋友大战三千回合,都不一定能搞成的事,让鬼王小朋友自己误打误撞的给搞成了。
鬼族原是世间最低等、最污秽的存在,幽冥戾气驳杂,能化生幽畜已是天地造化,而置身于上的鬼王,更是极其特殊的存在,他们本不应生在大不敬之狱。
只因女娲记恨造人时带有三尸的泥土,便自作主张将她和伏羲为建立秩序,从昆仑山讨的那根大神木树枝,给插在了这无光之地。
或许,女娲本意是为了镇压、净化这苍凉泥泽,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幽冥戾气竟然依托大神木树枝所化功德古木,蕴生出了与鬼族同源,层次却更高的存在。
未曾料到,不及阻止!
时值神农失落火种,大封岌岌可危,各自为政的洪荒圣人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那被厌恶、被镇压、被抛弃、被遗忘的大不敬之狱中,两个借昆仑肩火开灵启智的鬼王,已经成了气候。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昆仑君是知道鬼王的,以前每每想到大封之下有这样的存在,心中总会有些异样的感慨,那鬼王由大神木树枝蕴生,由自己的肩火开灵启智,是不是也该算是他昆仑的后人呢?就好似神农那般,教了别人几句歪理,便硬给自己整出一群后人来?
后人啊,像蚩尤托付给他的巫、妖二族那样的后人吗?要来何用?他昆仑不稀罕呢!
可小鬼王不一样,这孩子让昆仑君有一种不自觉的责任感,就觉得,得管这个孩子,不能不管啊,若是连他都不管了,就没人管了啊。
虽然,孩子没人管也长这么大了,但那不重要。
然后,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个负责任的好“前人”的昆仑君,把怀里凉沁沁的小鬼王就地一扔,开开心心的逮幽畜去了,毕竟,‘饿昏’的孩子喂饱就好了嘛。
少年的情况着实有些危险,对于鬼族而言,因化形而生的身形、脏腑都不重要,无论伤损、湮灭尽可凭能量修复。只有意志和能量才是要紧的,意志可控行止,能量可保循环,那才是真正属于鬼族无形的‘大脑’和‘心脏’。
鬼王的本源能量是生来便有的,是带着大神木气息的凝实纯净能量,是专属于鬼王的立身之本,那是无论吞噬多少幽畜、生魂都无法修复弥补的。
于鬼王而言,无论天大地大,真正属于他的就只有无形的意志与本源能量那微末方寸,那是只属于他并无人可触及的领域。少年匆忙间劈开本源能量收藏昆仑神血,也是惯性使然,他身为鬼族是从来不惧伤的,哪怕形体寂灭,也不过是多一些回复的时间罢了,外力轻易动摇不到他的根本。
可‘内力’就不一定了。
本源能量受损,阴气逸散,少年险些维持不住形体了。更可怕的是昆仑的血一直在侵蚀着他的能量本源,被劈开的口子不但不弥合,反而越扯越大,少年口中隐隐溢出破碎的痛吟……
些微声响散在山林之间,无人可闻。
“敢差遣本君给备吃喝,你也算是继蠢猫之后世间第一鬼了。”昆仑君远远驱赶着两头幽畜赶来,口中嘟嘟囔囔的抱怨。
霜华遍地,少年单薄瘦弱的身躯蜷缩在冰凌中毫无声息。昆仑君见后一惊,挥掌劈倒幽畜,赶过去将少年拎起来晃荡。
“小巍,小巍,醒醒,吃的来了!”
“昆仑……”少年闭着眼,声音飘忽:“……热。”
“傻了吧你,还热,都冻成冰块了。”昆仑君失笑,将少年复又丢在地上,挥手消去遍地冰霜,正待起火,衣摆却被拉住了。
看着蜷缩脚边紧紧攥着衫摆一角的柔弱少年,昆仑君难得体贴的干了一件往常绝不会干的事——他把少年身上湿漉漉的长袍除去,将自己的长衫脱下,盖在了少年身上。
也该得昆仑君倒霉,他的长衫是取大神木叶片幻化而成,先前在昆仑山巅给少年如法炮制被毁了片叶子还不长记性,这许多日子过去约么是忘了。
少年的本源能量受创颇重,一朝挨着大神木叶片那么近,自然毫不客气的悉数笑纳。几息之间,整条长衫被吸光了能量,化为齑粉四散。
昆仑君都惊呆了,欲哭无泪的看看少年,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贴身的中衣。叹了口气,自芥子袋内招出一个玉盒打开,取一片大神木叶片,丢到少年身上,叶片落下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昆仑君无奈叹气,真是给他傻不完了,日前居然还取血给他吃,如今跑那么远去捉幽畜,哪个能想得到鬼族小孩竟然吃素呢?早知如此便该在小孩头上支根树杈挑片叶子,让他看得见吃不着,偷吃就打,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