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了,清澈的眼眸中有着深刻的笃定:“我生来如此,不知与你们有何不同,我没有像凡人那样死过,我不懂,所以昆仑不在乎的,我也不在乎。”
神农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大封之下两名鬼王虽是双生,可性情差异实在有些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小的那个废话多到让人插不上嘴,大的这个惜字如金连正常交流都困难,当真令人头痛至极。
“我一直很奇怪,你缘何愿意追随于神族身侧,恐怕不仅是我有此疑问,连小昆仑自己都未曾探清缘由吧?”神农试探的问了一句,他其实也极想了解,为何鬼王只单单愿意亲近大荒山圣。
“昆仑不讨厌我啊!”少年天真的眨了眨眼答道,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得意。
就是这么个简单的理由,将老人瞬间镇住了,小昆仑能轻易得到如此强大的助力,竟是因为天性荒唐?也对,他自幼便在荒野间玩耍,多与山精水灵相伴,无论什么东西都能玩耍到一处去,从来率性而为,不想却是这般道理。
沉默数息,少年见老人不语,便径自又问:“我一直很想,很想知道,你讨厌我,讨厌鬼族,究竟是因为鬼族啖食生灵,于大荒有害,抑或仅仅因为我们没有魂魄,无法助你成就轮回?”
又是一个令人无法轻易作答的问题,这个问题少年说得清清楚楚,可正因为清楚才叫人更感困窘。老人一时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他其实对自己诸般思虑已有所感,可究竟是大义还是私欲,又如何能轻易宣之于口?每每午夜梦回愧悔懊恼的思虑,被骤然丢到眼前,老人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烧灼,他想,他或许是真的老了,老到,连承认错误、坦白私心的勇气都欠奉。
“所以,我跟随他,而不是你。”少年说完纯然一笑,微微颔首还却一礼,在层层黑雾中隐去身形。不必再问什么了,对于这个困扰了他许多年的问题,如今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你们的厌憎,不是因为鬼族之恶,而仅仅是因为鬼族无用。
所以,昆仑与你们,是不同的。
九幽阴寒,无光之域,当昆仑君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挡下那参天巨斧的致命一击,此时女娲已身受重创,委顿在地,不远处一名白衣缥缈、垩骨覆面的‘少年’现出身形,手持巨斧伫立在半空,居高临下的看着曾经傲慢非常的神祗。
昆仑君同自己的小鬼王相伴数十年,形容身段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另一名鬼王即便带了面具,也跟没带无甚区别,大荒山圣认人,完全可以不凭相貌的。
看着‘少年’手中巨斧,昆仑君瞳仁微缩,一瞬间便想到了数年前自‘少年’身上摄过来的那块坚石,曾经面前的鬼王就是凭借那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抵消大封束缚,与他的小巍对峙。不想,那石头,大封下竟然储量颇丰,甚至多到可以制成如许庞大的斧刃。
“昆仑大人,好雅兴啊!您不带着我那兄弟去游山玩水,到我这阴冷荒凉之地来做什么?”手持巨斧的鬼面‘少年’嬉笑着调侃了一句。
昆仑君扶起女娲,手中忙着掐诀,凝聚法力打入其身护住元神,听闻这轻佻之言,翻了个白眼,没有搭腔。
“昆仑大人,我叫你一声‘大人’,是对你由衷尊敬,也是给你借火启智的恩情留面子。这大荒天宽地广的,你我两族本可以互不侵犯,各自安好。偏你们这些旧神祗死抓着曾经的辉煌不放,恨不得天下众生皆服从于你们的号令调遣。若你们真有担当,我等蜉蝣小民自愿意大树底下好乘凉,可你们神族偏偏反复无常的很,先前来了个老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非要我帮他求个永生长久。我是看在他诚意十足的份上才答应帮忙。结果事情做了一半,折腾掉我鬼族无数子民意识、能量,他却半途而废,跑得无影无踪了。我虽觉奇怪,却也没有去追究,你们神族本就虚伪,言而无信的事做得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可我不追究是我宽宏大度,你们反倒变本加厉的欺到我头上来。如今又来了个女的,招呼都不打一下,便妄图将我们往来世间的门户封闭。昆仑大人,你说,若你家神山山门被哪个不知死的封了,你是要忍气吞声呢?还是将那个胆大包天的狂徒碎尸万段呢?”
我想把你小子碎尸万段!!!
昆仑君瞪了鬼面‘少年’一眼,深深的吐了口气,自语道:“幸好。”
鬼面‘少年’疑惑的睁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的问:“大人,你说什么?”
“我说幸好,幸好我的小巍不似你这般聒噪,我倒是第一次觉得,上天当真待我不薄。”
“原来,昆仑大人喜欢哑巴,也可以啊,你先站到一旁稍等片刻,待我收拾了这条破蛇,咱们再坐下来好好相看相看,只看不说,我保证比那个傻子还更随你心意,你说好不好啊?” 鬼面‘少年’故作温柔娇俏的冲昆仑君抛了个媚眼儿,把个大荒山圣恶心的直接一鞭子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