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少年阴气匮乏,显然他不可能够寒,那么来自于昆仑君的触碰对他而言,无异于这世间最毒的毒药,最残忍的酷刑。
可少年所经历的煎熬,昆仑君丝毫没有觉察到,他只能以眼见作为衡量,九幽之下光线匮乏,少年身周腾起的黑雾并不明显,而昆仑君能够直观感觉到的,却恰恰是少年原本颤抖的身躯,在他的安抚下逐渐安静下来,再无动静……
“嗯,这就对了嘛,有什么可急的,慢慢来,时间总还是够的,乖孩子!”昆仑君满意的拍了拍少年发顶,将那软绵绵的小身子重新放在地上躺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重新背对大封做好,隔绝结界所耗甚重,还是他直接隔在少年和大封之间来得稳妥。
万幸的是,昆仑君接触少年的时间并不长,等他离开后不久,少年体内那股毁天灭地般的灼热便渐渐消散了,冰寒的阴气重新渐次进入少年的身躯,修复着满目疮痍。
少年的意识早就在剧烈的痛苦中沉寂下去,此刻仅凭身体自然吸纳阴气显然又太过缓慢。以至于数日之后,少年仍然没有再次苏醒的迹象,对阴气的吸纳程度也并不理想。
可昆仑君却是越等越焦灼,他虽然口中说着时间不紧不用着急,可也着实没想到小孩居然会一睡不醒。干坐枯等太过无聊,于是,山圣大人意兴阑珊之下竟在这无光之地入定恢复法力去了。
修炼不知岁月,荏苒已纵千年,可昆仑君心上有天大的正事压着,到底也没能那么舒坦的一梦千载,不过五日复又醒转,醒来第一眼便撞进了少年漆黑如墨的星眸璀璨里。
少年依然如他最初放置时那般服帖的躺在地上,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少年已经侧过头,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仿佛望了好久好久。昆仑君心中打了个突,总觉得冥冥中有股说不出的惊悸,印象中这孩子似乎经常这样专注的看他,可到底在看什么呢?有什么可看的?
“你不好好休息恢复,看着我做什么?”昆仑君丢开心中寻不到来由的疑虑,故作轻松的问道。
少年隔了好一会儿才踌躇的小声问:“昆仑,我以后都不能离开这里了吗?”
昆仑君闻言一愣,他先前心中左思右想着怎么把少年留在无光之地,可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只是心里想想,根本没有说出口啊,那这孩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自己说梦话了吗?不会吧!
“啊,嗯……”昆仑君很想斩钉截铁的说‘是’,可他那张脸到底还没被自己撕彻底,留了多少一丝丝勉强挂在所谓的,也不知道存没存在过的‘良心’上面聊以遮羞。
嗫嚅良久,昆仑君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把心中所想讲出来,只讪讪岔开少年的问题解释道:“四方渐安,鬼族受天地之威压迫日重,你是鬼王,好事没你的份儿,这种麻烦却是首当其冲。以你现在这个状态,就算阴气补满,出去个三、五日也差不多要耗尽。受罪不说,更是折腾的没什么意义,你既然醒了,就先留在下面补充阴气。我这里有一块从你兄弟那里顺来的石头,当初那小子就是靠着这块石头抵御大封吸摄的,你先试试,若可行的话就最好,总比我给你套上好几层屏障要来得灵便些。”
说着,昆仑君自芥子袋内取出那块所谓的石头,走到少年身边将其塞到少年怀中,也未等少年回答,便径自兴冲冲的向远处走去,行至五十丈开外,少年瘦弱单薄的身躯已经几不可见,昆仑君站定,就这样一脸好奇的等待着‘见证’那块‘异石’的‘神奇’。
目视着昆仑君渐行渐远的背影,少年双目中的光芒在一点一点的熄灭,胸口似乎有一阵绞拧的痛楚袭来,可他却硬是咬着牙没有吭半声。
少年心中暗自想着,昆仑这是决定要把他丢在这里了吧,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如今他已经没用到连站起来都不能,昆仑又怎么会带着他呢!昆仑做的是对的,他是一个鬼族,再没有比这阴冷荒凉的无光之域更适合鬼族的地方了。
遥想当年,昆仑曾说过——跟着我,可不能回头了。
那句话少年始终牢牢的记在心里,也拼尽全力的去跟随,可是现在……
是他的错,又怎么能怪昆仑放弃他呢!
少年终究闭上了眼睛,双唇颤抖着溢出支离破碎的语声:
“对不起……”
对不起,昆仑,我没有回头,可是我跟不上了。
昆仑君当然不知道自家脑袋坏掉的小孩子又钻了什么牛角尖,他只是伸手摩挲着下巴由衷感叹这‘异石’的神奇,顺便还不忘在心中暗暗开骂,怪不得要拘着他在这里看守大封,拼了两名神祇身归混沌才织就稳固的大封,能封得住鬼族却封不住这种来自地底的‘异石’。也不知下面究竟有多少这种‘异石’,若是鬼族人手一块的话,那伏羲大封就只能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