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之畔遍布殷红如血的无叶之花,玄衣老人背着手,颇有闲情逸致的独立在花丛中,面向南方仰着头,一脸怅然悲悯透过上方无尽深邃的黑暗,在望着那魂牵梦萦的大荒大地。
这黑暗的、无声的静寂忽然就被一个呼啸而来的青衫身影惊破,老人略略皱眉,无奈的叹了口气,待青衫男子站定,轻声问候一句:“山君别来无恙。”
不是熟稔的平辈你我相称,更不是自恃居长的一句小昆仑,熟悉的样貌,熟悉的气息,可面前的老人已经不再是洪荒圣人,不再是万众之师,那只不过是神农的元神而已。
没了凡人的躯体,便同时失却了凡人的七情六欲,曾经那个每每对着他横眉立目张口便训的老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昆仑君咬着牙平复了一下心中惆怅,深吸一口气肃着脸,劈手将炼魂鼎砸在地上,隐忍压抑的,用平直的语调问道:“你故意显露行藏,就是为了在事发后引我过来,想必也不用我再问,说吧,这次又要坑我什么?”
“山君何出此言?”老人不疾不徐道
昆仑君又暗暗的压下一口气,手中握拳攥得死紧,尽量平缓的说道:“你应该了解我,这四件圣器凑不齐,与我而言无关痛痒。不论是伏羲女娲的大封,还是你的轮回,都依附于这洪荒大陆而存,若天地不保,你们那些劳什子的玩意儿又当何去何从?我现在烦得很,没空听你卖关子,机会只有一次,说不说随你!”
老人微笑着一揖到地,复又直起身,一脸平静道:“山君息怒!”
昆仑君险些没把白眼当面怼出来,他幼时便嫌神农烦,每每躲着这阴阳怪气的老人走,那时候的神农也识趣的尽量避开他。直到后来他年岁渐长,女娲硬逼着他听神农讲古,这才勉强算是熟悉一些。
而若算起来真正令他与神农多有交集的时期,还是自神农放弃神籍,黜降凡俗之后,惑于凡人天性,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睛吼他,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老头儿沾点世间烟火气也蛮好的,有意思的紧。
也不过区区数十年光景,竟然都忘却了,脱离凡躯仅余元神的神农,仍然会恢复原先无趣的样子,因为那本就是个极度无趣的老人,很是不讨人喜欢。
昆仑君咬着牙吐了一口气,厌倦的说:“再废话,我扭头便走,到时昆仑山门一关,我保证你绝不会再有接近我的机会,你就抱着你那些算计,跟你的宝贝轮回废话到死好了。”
“山君不必动怒,老朽早已辞世,不过一缕元神在此,何劳虚言恐吓,山君想知道什么,问便是了。”神农脸上尽是闲适泰然之色,丝毫未理会昆仑君的愤怒。
昆仑君恨得牙痒痒却也如往日一般无可奈何,就算老人亲自站到他面前,他也不能跟个老人家横眉立目,更何况面前这个只不过是那一点遗世的元神。
“炼魂鼎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本命法器竟会排斥神族法力无法封字?”昆仑君压着火气问道,神农若是打定主意跟他打哑谜,他还真拿这赖皮老头没办法,毕竟无论说得多狠,他也不可能当真跑去昆仑山避世。
“我以炼魂鼎淬炼九幽鬼族,虽多少得了些阴灵之气,却无法为铸就轮回所用,炼魂鼎被阴气所侵,总需千年蕴养方能恢复,可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老人平淡的解释着,语调舒缓很是平静,可昆仑君却恍然气恨得不行。他就知道,这老头怎么会那么痛快的把本命法器丢到他手上,他早该想到的,该死,真想把这老头拎起来,提到昆仑山巅一脚踹下去,让他再死一次解恨。
“把个根本不能充作圣器的破玩意儿丢给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四柱不管了?天地不要了?怎么现如今加封圣器倒成了我一人之责?当初是你们求我,不是我求你们,你觉得法器有损是能糊弄过去的事吗?”昆仑君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怒吼道。
“山君何出此言?我从未说过要以炼魂鼎为圣器,当日将鼎交给山君,也只为毁弃而已。”神农一如既往般好脾气的解释道,炼魂鼎曾是他的本命法器,他可以使用,却因法力匮乏,无法触及鼎内阴灵之气,这才在离世前将鼎交到昆仑手中。不得不承认,他有误导昆仑的意思,可事急从权,这些也只不过是明面上请君入瓮的小手段罢了,算不得什么。
昆仑君被噎了一句,滔天怒意瞬间哑火,对哦!是他自己见猎心喜,舍不得将这么好的法器毁掉,结果出了乱子,他今日本是理直气壮来讨要说法的,可绕来绕去却都成了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