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无光之地,伏羲八卦大封下——大不敬之狱。
天柱前空旷的乱石林上空,一个戏谑凝实的声音在回荡:“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这运气可真够好的,怪不得当初能那么心甘情愿去侍奉神族,脑子转的快,下手更快,倒真挺让我佩服的。唉~,还是你狡猾啊,看样子,我们还得继续斗下去,真无聊!”
“你被封在天柱之中那么久,难道还不思悔改吗?”沈巍萧萧瑟瑟的立在天柱前,满面疲惫厌倦的问。
“悔改?悔改什么?有什么可悔改的?时间终究会证明你是错的,我是对的!”那个声音冷笑着揶揄道:“一颗空泛的圣心,永远比不过能扫平尘世的强大力量。我不是你,我做不到跪伏在地摇尾乞怜,你以为仅仅凭着为那些弱小的生灵流血拼命,就能让他们接纳你了?做梦去吧!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注定要同我忍受一样的孤独。别忘了,你是鬼族,是跟我一样的鬼族,比阴沟里的老鼠都更加肮脏,如果我们不争不抢就永远见不得光。凭什么弱小的种族就能够占据光茵丰美之地?凭什么鬼族就该天地不容?你别忘了,天地不容的鬼族中也包括你,你,和我们,没什么不同。”
“是啊,没什么不同,曾经也有人对我说过,我和他,没什么不同。我想了很久,鬼族为什么要被困在这里,后来我想到答案了。我们都向往凡世间的美好,可世间所有的美好却都与我们无关,有些东西你就算抢到手也不过是将其毁灭罢了,争到最后、抢到最后,鬼族仍然只会存在于炼狱之中,哪里都一样。”沈巍藏在面具下的眼眸逐渐染上了一丝绮丽的温度:“你不愿悔改,是你选的路,对与不对都与我无关。我要回去了,无论凡世生灵是否能够接纳我,我都会竭尽所能去守护他们,有他们在,我想要的一切就都在,无论你耍什么诡计,我总不会让你得逞。”
昆仑说过,这漫漫大荒是他所崇敬的神,拼却性命才开辟出的天地,昆仑至死都在守护着这片天地之间的生灵。哪怕直到现在,沈巍也并不完全理解昆仑为什么要喜欢这些蝼蚁一般的生命,可年轻的鬼王已经决定了,从今往后,昆仑喜欢的,他也会试着去喜欢,昆仑守护的,他也会尽力去守护,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也能体会到,昆仑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你就非要跟我作对!”天柱上光影乱窜,那个声音嘶吼着咒骂道:“凡世间优胜略汰、弱肉强食,他们自己都断不了杀戮,你凭什么看不惯我?就因为你厌弃我,仅凭着厌弃就可以否定我所有所有的作为?你也是鬼族,你难道就不饿吗?明明吞噬人族就可以很快获得力量,我有的能力你都有,明明那么轻易就可以摆脱天地威压的限制,为什么你就甘心来来回回的把自己搞成那副怂样?你以为诚信待人便是对的?简直愚蠢至极!荒谬至极!都说鬼族贪婪,凡人又何尝不贪婪?我只要随便诱以小利,便可予取予求,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保着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不让我得逞?我得逞的还少吗?你拿我有办法吗?”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沈巍轻轻的从鼻尖哼了一声
“是我又怎样!你行你也可以啊!我藏了那么多阴气在上面,可不是为了夏日里消暑纳凉的,如今有这天柱在,我出不去你也进不来,咱们兄弟两个岁月悠长光荫不熄,不用着急,慢慢玩呗。”那诡谲的声音肆无忌惮的大笑着,声音隆隆传出很远,有几只幽畜远远的循声而来,却迫于天柱前鬼王的威压而裹足观望。
“当日颛顼也是折在你的手段上,对吧!”面对天柱中另一名鬼王的挑衅,沈巍双目无悲无喜,他早已猜到,如今问出来,也不过是在陈述一件已知的事实罢了。
“谁说是我的手段?无论从哪里算,那小子的账也应该记在神农老儿头上,你当时跟在大荒山圣身边,天上地下不管哪个见到你都会拘着面子假做良善,你还当做这世上都是好人不成?别说笑了,那是大荒山圣昆仑君的面子,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就是个傻子,彻彻底底的傻子,你哪里见过,你哪里知道,私底下神农老儿就是个最最不要脸面,最龌龊的一个老不死的。颛顼早就心生怨怼,我的引头也不过就是提供给他一个发泄心中不满的途径罢了,你当凡世间弱小的人族都没有私心的吗?蠢货!”
“随便你吧,怎么都好,我劝不动你,你也骂不服我,我去做我认为对的事,而你,就留在这里,想一想你究竟错在哪里,若想通了……,想通了,就想通了吧。算了,我不信你,我怎么都不会放你出去的。”沈巍静静的站在石阶上,语气黯淡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那个声音的气焰忽然就弱了下来,沉寂许久才叹一口气,颓然的说:“我知道你不会放我,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也对,你跟我一样是鬼族,怎么会有良心那种没用的东西呢!从你最早脱离大封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我的敌人了,可笑的是几千年来我还在对你抱着虚幻的期望。真可笑,太可笑了,可笑的不只是你,我也挺可笑的……”
沈巍没有打断,任由那个疯癫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发泄了一通,直到天柱前安静了许久,他才轻声说:“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