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连着好几天,池漾再也没见过席砚卿。
直到准备送齐媛和孩子们回南栖的时候,她才又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于冬看着对面的门,说:“池漾姐姐,我们要不要跟砚卿哥哥打个招呼再走啊?”
沈一然附和着:“对啊,砚卿哥哥对我们也很照顾呢。”
小孩子们的声音叽叽喳喳,此起彼伏。
池漾安抚性地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温柔地说:“砚卿哥哥最近很忙,我们去打扰他,会不礼貌。”
孩子们懂事地点点头,没再执著。
她却忽然低下头来,鼻子泛酸。
原来,故事的结局不会写在开头。
再惊心动魄的初遇,也终究只是初遇。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达机场,叶青屿和云锦书带着他们去拿登机牌,池漾站在一旁,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机场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有人相聚有人分别,笑与泪都真实。
他们的故事,也是开始于这里。
却没了后续。
这晚,京溪下起了下雨,烟雾弥漫,落了满城。
池漾望着窗外的帘帘雨幕,发给叶青屿一条微信:【工作室的名字叫烟屿吧。】
叶青屿:【什么含义?】
池漾:【烟屿是指烟雾弥漫的小岛,希望你和溯烟哥哥,能够拨开云雾,守得月明。】
她认认真真地打下一个又一个字。
池漾:【烟屿与烟雨同音,希望你们可以既可以拥有柴米油盐的幸福,也可以拥有牵手漫步烟雨的雅兴。】
两情相悦是这世间最难得的事情,如果我不能拥有,那我把我所有的祝福,都给你。
全部都给你。
叶青屿看着屏幕,上面的每一个字,化作硕大雨点,一点一滴地,重重砸进他心底。
他眼眶一热,倏地笑了起来。
这傻妹妹。
不过,最后回的消息依旧混不吝:【凭什么把他的名字放在前面?】
池漾:【......】
还能不能行了?
-
其实,池漾接连几天都没碰到席砚卿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去国外出了个长差。
回来那天,飞机落地时已经是晚上,他没让任何人来接,从停车场取了车,独自一人往家开。
这趟差出得并不轻松,一下飞机他就明显感觉到一股疲惫感扑面而来,但因为时差的原因,他又一点都不困。
身体极具疲惫,脑袋却极具清醒,这种感觉最是磨人。
想睡根本睡不着,不睡却也干不了别的。
他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把车子泊进了御府左岸的地下停车场。
只不过,他没马上下车,而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车载音响的播放键被按下,缓缓流淌出一首悠扬的小提琴曲。
是他那次听到池漾的闹钟声,后去找来的。
作曲者是德沃夏克。
曲子的旋律悠扬舒缓,像缓慢涨起的潮,一丝一缕地漫游进他的耳朵,慢慢地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最终悄无声息地抵达共鸣的最高点。
所谓共鸣,其实是演奏者用手中绷紧的弦去牵拉听众脑海里绷紧的弦。
一张一弛,一明一暗。
看似是和解,其实是霸占。
这首柔软的曲子,不费吹灰之力地霸占了他,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单曲循环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目光上移,瞥了一眼时间。
他这一觉睡了有二十来分钟。
“用这么舒缓的曲子当起床铃声,你也是个神人。”
他对着空气,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随即打开安全锁,准备下车。
就在这时,一双缠绵身影,突如其来地闯入他的视线。
这个时间点的地下停车场很安静,没什么车更没什么人,声控灯都暗着,只有通往电梯的走廊上的悬灯持持久久的亮着,于沉寂的夜色里,撒下一片柔白。
那一双人站在走廊旁边的一个暗角,一片不算光明也不算黑暗的模糊地带。
拥吻。
席砚卿对别人的亲热事没有丝毫兴趣,可那一阵难以辨明的熟悉感,让他怎么也挪不开眼。
其中一个身影,他虽然只见过两次,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人气质太出众。
实在太令人难忘。
而现在,他正与一个男人做咫尺之亲。
席砚卿突然之间感觉心里有根弦,砰的一声,断得彻彻底底。
那一片晦暗里,是一个与他相距甚远的世界。
这天晚上,他记不得那对恋人是何时分开的,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上楼的,只记得这晚他做了一个梦——梦到池漾在一片无知中轰然坠入深渊,他想要拉住他,手中却只有一根断裂的弦。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直坠深渊。
他于撕裂的尖叫声中,自己把自己吵醒。
黑夜一望无际。
长长久久的,觅不到一丝光。
-
翌日黄昏,叶青屿正在工作室修改设计稿。
他工作室的选址特意避开喧闹的市区,选择了五环边上的一幢白色小楼,周边环境清幽安谧,绿树枝繁叶茂,哪怕在骄阳似火的正午,走在一片梧桐荫下,也能觅得一份清凉。
很适合他创作。
工作室的装修已经完成,他准备过几天举行开业仪式。
席砚卿把车停在大路上,然后顺着那一片梧桐绿荫,往里走。
只消几分钟,便看到了一幢白色小楼,招牌还没挂,但是根据门牌号来看,就是这了。
大门没关,微微虚掩着。
他没贸然闯进,轻轻敲了敲门,对着一大片空荡喊话:“有人吗?”
叶青屿坐在二楼的工作室,听到声音往下望了望,看清来人后,似乎并不吃惊。
他勾完最后一笔线条,对着楼下说:“有人,请进。”
席砚卿关上门,走了进去。
叶青屿工作室安装的是单面玻璃,他可以看到一楼的景况,但是别人看不到他。
至于楼梯,在一块挡板后面,从门口看根本看不到。
所以,席砚卿目光正四处逡巡的时候,叶青屿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他面前。
叶青屿看着面前这个气质卓然的男人,挑了挑眉,神色如常地问道:“请问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