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泊进停车位,席砚卿牵着池漾的手往电梯口走,边走边说:“我等会儿要开会,办公室里有个休息室,你先睡会儿。”
池漾拒绝道:“我不困。”
“哦?”席砚卿音调挑起,“那要不我让钟离声带你参观参观公司。”
池漾:“......我觉得,我可以困一点儿。”
说来也是奇怪,池漾本来没想睡觉,结果一躺下来眼皮就不知不觉地沉了下去。
也是神了,每次在席砚卿的地盘,她睡得比在自己家还香。
......
席砚卿则没那么惬意,开了一个下午的会,上半场是投资并购,下半场是项目融资。
整场会议下来,席砚卿重复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简要概括,不要浪费时间。”
不过也亏了这句话,整场会议效率都出奇的高,棘手问题被迅速地搬上台面,得到指令后又迅速地退场,接下来,只需要高效地执行。
本来无法预计什么时候结束的会议,在五点半提前结束。
钟离声跟着席砚卿往办公室走,觉得今天的他有点反常。
这个反常倒不是说整场会议在高压又紧凑的气氛下进行,毕竟这是常态。
这个反常在于,钟离声总觉得席砚卿的有条不紊中带了一丝匆忙。
他跟上席砚卿的脚步,问:“席总监,今儿什么情况啊?等会儿有安排?”
席砚卿嗯了一声。
两人走到办公室门口,钟离声正准备进去,席砚卿突然伸出胳膊抵在他面前,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不耐烦道:“还有事儿?”
“......”钟离声觉得他莫名其妙,“君逸那个案子,我跟你沟通一下细节。”
“不用,”席砚卿冷冷地拒绝,“明天再说。”
钟离声:???
这还是那个万事赶在前的工作狂魔吗?
有生之年他竟然从他口中听到了“明天再说”四个字!
“钟特助,”看钟离声还不走,席砚卿故作姿态地毕恭毕敬叫了他一声,“你可以下班了。”
席砚卿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我现在不是很想看到你。
但钟离声偏不这样理解,而是特别自我地理解成下班了,你就不再是我的老板了,我们不再是上下级关系了。
因此,钟离声特别驾轻就熟地把自己转换成了朋友身份,眼神里一副玩味,旁敲侧击地问:“老席,你今天有点儿反常啊......”
席砚卿现在看谁都碍眼,懒得搭理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哟!”钟离声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窥探老板隐私的恶趣味水涨船高,“你这办公室金屋藏娇了啊,连我都不让进?”
钟离声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哪根筋搭错了,就特别想跟席砚卿反着来。
见席砚卿满脸都写满了不爽,钟离声一下子就爽了,揶揄道:“还是说,你是在欲盖弥彰?”
听到这个词,席砚卿眉心一跳,似是想到了什么。
沉默几秒,他别有用心地松了口:“进来吧。”说着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钟离声立马就伸长了脖子,兴致勃勃地往里看,结果发现办公室里,竟然空无一人。
他一下子没了兴致,随便扒拉了个借口就要走。
席砚卿小声叫住他:“回来。”
钟离声:“......”
“刚才不还一副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吗,让你下班都不下。怎么,都是装的?”
“......”我那只是以工作为借口,想窥探窥探你的隐私。
当然这样的话,钟离声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只见他温和地笑了一下,眼睛里写满真诚,一副忠臣模样:“那怎么可能是装的啊,公司就是我家,我愿为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那倒也不至于。”席砚卿从抽屉里拿了把车钥匙出来,手臂一抬,扔向钟离声。
钟离声抬眸,看到一个黑色物件在空中正划着完美的抛物线朝他飞来,几乎是瞬间,他身体先于大脑反应,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
看他接住,席砚卿这才缓缓开口:“但我这个人一向都是人性化管理。既然钟特助这么想加班,那我就成全你。去京大停车场把车开到御府左岸,车牌号等会儿发你。”
钟离声:“......”
我是有病吗?
我没事为什么要觊觎席砚卿的私生活?
我刚才就下班不好吗?
现在我还要开着自己的车到京大,然后再开到御府左岸,然后再回京大开自己的车?
我难不成是个抖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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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钟离声盼走后,席砚卿把办公室门上了锁,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休息室。
彼时窗外晚霞绚烂如画,落日余晖透过落地窗洋洋洒洒地倾泻在水青色的缎面上,宛如一幅色彩明艳的山水画,粼粼碧波,胜揽万丈霞光。
画中人,侧身睡得正香。
席砚卿缓缓走到左侧,慢慢屈膝蹲下,与她平视。
画中人没有一点察觉,呼吸依旧清浅平和,眉目依旧舒缓温柔,两只手紧紧攥着被角,乖得像个小孩儿。
漏进来的霞光,在她双颊,镀上一层天然的胭脂,嫣然曼妙。
画面太美,美到诱人起了贪恋。
——想彻彻底底地把画中人据为己有。
说不清是默契使然,还是睡醒了,过了几分钟,池漾慢慢睁开了双眼。
她很少在下午睡这么久,因此醒来的时候还有点迷糊,声音带了一层自然而然的哑意:“嗯?”
席砚卿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等到她彻底清醒过来,才抬手揉了揉她额角柔软的碎发,学着她的语气,也说了一句:“嗯?”
池漾意识到他是在学自己之后,觉得他特别幼稚,捂住脸颊自顾自地看着他笑,只留下一弯亮晶晶的眉眼。
这双清眸,自带一层刚刚睡醒才有的孩子气,被窗外晚霞一衬,又蒙上一层浑然天成的潋滟诗意。
席砚卿被她这个模样可爱到,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气跟哄小孩儿一样:“我们大律师怎么还骗人呢?嗯?”
池漾嗔怪:“我怎么骗人了?”
“刚下车的时候不还说自己不困吗?怎么,我的地方,就这么好睡?”他一边说,一边把她带向自己,“那要不要试试我,我也挺好睡的。”
“席砚卿!”池漾羞赧地推了他一下。
席砚卿朗朗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敛了几分笑意:“好了,不闹了,带你去吃晚饭。想吃什么?”
池漾没接话。
下一秒,腰间突然传来一阵柔软。
席砚卿低头一看,是池漾抱住了他。
“席砚卿,”池漾把头埋在他颈窝,语气放得缓而柔,“我......”
“嗯?”
“我刚才突然想起一句诗。”
“哪句?”
“晓看天色暮看云。”
席砚卿还等着她的后半句,她却戛然而止了。
“这就没了?”席砚卿居心叵测的问,缱绻气音悉数落在她耳畔。
池漾点点头,天衣无缝地圆谎:“我就会背这一句。”
席砚卿被她这拙劣的演技逗笑,微微侧头在她耳际落了个吻,打趣道:“后面那一句,是真的忘了,还是不好意思说?”
“......”池漾囫囵道,“是真忘了。我饿了,我们快去吃饭吧。”
没听到最想听的那句诗,席砚卿也没再执著,反倒是大大方方地松了口:“怕你饿着,先放你一马。”
他们驱车一路向东,日影在他们身后,渐渐沉沦。
池漾趴在窗上,目光随着倒退的暮色游移,时不时扭头跟席砚卿聊两句。
这个时间点路上车不少,席砚卿双眸看着前方,专注着路况。
还好,池漾一直都安安稳稳地待在他的余光里。
这让他觉得踏实——
窗外的太阳落山了,但是我的小太阳,苏醒了。
并且这枚小太阳,独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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