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那枚离开淮安之前送给淮安知州的扳指是怎么回到南宫烁手中的,方一桐终究没有问出来;而自告奋勇要写的话本也没写成;南宫烁指定的话本也没念。

因为五皇子南宫敏,出事了。

据跟着南宫敏的人说,五皇子在高台阁受了方一桐的折辱,一气之下甩袖离开,并没有回马淑妃的储秀宫里,也没有回自己的康王府邸,只说要一个人走走,便把所有人都打发了。

其中一名贴身跟随的小厮脑子比较活泛,便折回去悄悄跟着南宫敏,怕他受不了打击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小的一直悄悄地跟着殿下,殿下先是往清水苑去的,不知道怎么的,走到半道突然又折回了高台门。小的就想着殿下是不是气不过,打算回去报仇。”

说这话的时候,那人还抬着眼皮觑了方一桐一眼。“小的怕殿下一个人吃亏,就折回去喊人,等小的把人带过来的时候诗会已经散了,而五殿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因为当时不见的不止南宫敏,还有方一桐,所以跟着南宫敏的人拿不准是自家殿下把人给掳走了,还是自家殿下被人给掳走了。思量了一番觉得是自家殿下掳走别人的可能性大一些,一时间不敢声张。

只能悄悄地找。

找了一夜,找到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有人在梅林旁边的水池子里发现了南宫敏。

他就那么躺在了池子里。是的,是躺着,因为池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人走上去完全没问题那种程度。

而南宫敏就和衣而卧,仰面躺在上头,头发丝结成了冰条子,再晚发现会儿,估计人都要和池面冻在一起去了。

“我的敏儿啊……”远远的就听见一声嚎叫,要是不知道的话还以为南宫敏已经去了。

马淑妃哭得梨花带雨,带暴雨,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过来,把门口的太监一把推开,跌跌撞撞就跪倒大殿中间,气结得连句话都说不囫囵:“皇上,皇上……”

方一桐不得不感叹,八年过去了,马淑妃是一点儿也没变,年轻还是那么年轻,柔弱也还是那么柔弱。

当年一脑门磕下去,方一桐就被关了三天,抄一百遍《论语》。

今日这一脑门磕下去,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果然,马淑妃磕完一脑袋还不忘抬起来怨毒地看了一眼湛流云,再看一眼方一桐。捎带着把南宫烁也给看了。

因为兹事体大,昨日诗会与五皇子有点瓜葛的人都被叫到了宫里,南宫翰、南宫烁、南宫恒、舒全斌、湛流云、欧阳风风,还有那个蓝衣服刘公子,外加方一桐这个直接与他发生冲突的最大嫌疑人。

一群子皇子世子公子在殿中站成耀眼一排,个个英俊挺拔,煞是好看。

马淑妃把目光锁定在了方一桐身上,越发的幽深怨毒。

方一桐按着昨日诗会的情形推算,南宫敏回高台阁最大的可能就是回来找自己的,现在他出了事,自己自然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唉,怨毒就怨毒吧,天下父母心,何况还是想要儿子继承皇位的父母心。

嫌疑归嫌疑,事实归事实。若是南宫烁愿意帮她作证的话……她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南宫烁,微微递了个“你会帮我作证的对吧”的眼神。

南宫烁十分高冷地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方一桐:“……”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可以明示否?

南宫烁已经十分高冷地转开了不再看她。

马淑妃哐又一个头磕了下去,伸出一根手指,啪指向方一桐:“是你!皇上,昨日诗会,众所周知就是他,一心与敏儿过不去,想方设法出敏儿的丑,一定是他,就是他,他害我们的敏儿。皇上,您要为敏儿做主啊。”

方一桐:“……”你知道道理的理字有几划吗?

“皇上。”温淡的声音响起,湛流云往前一步,深深行了一个礼,“一桐与康王殿下素不相识,更无仇怨,没有加害康王殿下的理由,而且,当时诗会刚散,一桐去了梅林,后来……”

“后来与我回府了。”南宫烁冷冷回看了马淑妃一眼,接过话茬。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瑞王不是同淮安王有一腿吗?什么时候搞上淮安王义弟了?

南宫烁浑然一派你们瞧你们的,你们猜你们的,我保持着我的节奏。侧过身子,看着方一桐:“你喝多了,一路上吵着要我抱,我又怎么能干这么有伤风化的事情?故而推辞了许久,谁知道后来你竟拽着我的袖子哭,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说我始乱终弃。所以,我一路抱你回去实属无奈,不过你也不必感激,毕竟后来一晚上你也抱我了。”

哐哐哐,大殿内悄无声息,唯闻下巴落地。

然而,瑞王殿下从善如流地把“只要我不觉得丢脸,丢脸的就是你们”贯彻到底:“瑞王府上的人都可以作证,我抱着你从大门口走到揽翠楼一路上你都在哭闹。”

方一桐气得浑身发抖:“……够够了!”南宫烁你今天出门忘记吃药了!

气得发抖的不止方一桐一个,皇帝扶着额角,直觉一脑袋的血管都在突突直跳,跳得脑仁疼。

皇帝今年五十二了,过了年就五十三。近些年来身体每况愈下,时时感觉力不从心。这个时候对于儿子的依仗就显得尤为重要,不仅仅是政务分担,还有心灵慰藉。

皇帝拢共有过五子三女,大皇子乃是嫡后所出,自幼聪颖,深得圣心,不到十岁就立为太子,入主东宫,成为国之储君。却不料十五岁时在一次围猎中不幸坠马,伤及头颅,不治回天。

再就是三皇子,三皇子与二皇子乃是同岁。那一年德妃贤妃相继怀孕,是为大宋之幸事。

谁知道快七个月时,贤妃被一只猫惊吓,落下步撵,早产生下了三皇子,也就是南宫烁的胞兄。因为早产,三皇子天生弱疾,没能熬过六岁就没了。

再一个就是八公主,乃是皇帝老年得子,生下来不到两个月也没了。

三个顺顺当当长起来的皇子中,南宫烁最为机敏早慧,像极了大皇子,深得圣心。曾经是皇帝心目中储君的最佳人选。

当时,朝堂中为就为了立南宫翰还是南宫烁为太子,大臣们割裂成两派,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若不是后来南宫烁出了那档子事情,几近癫狂,那东宫之主也就不好说了。

所以,每每见到南宫烁,皇帝的心中总像卡着一根刺,戳得慌。那是极其复杂的感觉,有怒其不争,有恨其堕落,更有怜其凄惶。正因为如此,才在每每他做些荒唐事的时候,皇帝也总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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