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故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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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者给科林讲了很长的故事,讲莱纳步步为营、讲她玩弄权术、讲她正中眉心的枪法有多好。

枪法。

那是实验室外她唯一擅长的体术,如果那也能称为体术。但是他教的。科林下意识露出自豪。

科林想起晨跑时总落后一大截的她、想起打拳不到两分钟就气喘吁吁的她……那副尴尬的身体素质,让那些本有意培养她作文武全才的人恹恹而归,丢给他一句“你看着办就好”。再没有人数圈数、没有人掐表,聪明如她很快猜中缘由,便越发懒惰拒绝锻炼。

是他非拉她射击,说防身也好。被她用不解目光看着,却不想解释她那样的科学天才不幸是最需防身。是他最终用不加奶的咖啡勉强换来妥协,却没料想她意外有天赋。但所谓射击,也不过是简单的手/枪。大型枪械不必试都猜得到,她没力气去举。这个道理想必她很清楚,训练场上往来的女特工再英姿飒爽,也没提过要尝试。

不过想来她是不喜的,哪怕有气力去抗。科林脸上有很淡笑意浮现。记忆里的她比起开枪更擅长玩枪,什么型号的枪在她那双纤瘦的手里总能转起来、转到飞快。他常和她坐在高地上的射击场看夕阳,看光线一点一点被缭绕群树山岩吞没,终归静寂。有时也会星河浩瀚,更多是无风无月偶有蝉鸣兽嚎。恍如视觉剥夺的夜,唯有她旋转中的枪口泛过的光提醒他,他不是独自一人。

那样的一个夜里,她提起他一直想问从未问出过口的疑惑。那不只是他的疑惑——她的枪法事实上比大多数人都好,却很少开枪。不是说研究员、战斗员的分别,在九头蛇里界定从没有那样鲜明。可想而知会有许多闲言碎语,大多来自女生,说她懦弱、说她心有所绊。她对他说:“你大概也想问我,是否在搭上扳机之时有许多顾虑、是否曾因飞出的子弹彻夜难眠?你们的训导员一定说过,迟疑是因为不够忠诚。他说的不错,会良心难安、会扪心自问说明在质疑,质疑给出的指令是否正确、指示的长官是否值得信任。”

他在树林间抱紧双膝,望着枪口冷光和看不清的她,惭愧想那些不该有的犹疑近来出现得越发频繁。他端枪的手势一样还很稳,出拳的角度一样致命刁钻,心里的有些角落却慢慢发生着变化。他知道,却不知道是好是坏。他是九头蛇的一把刀,刀不该有太复杂的思考。

“但那于我都无关紧要。扳机只是扳机,子弹也仅是子弹。素昧平生,谈何负担。不,我只是不喜欢血肉横飞。”他没有察觉她转枪的手势在放慢,他只是在想不喜欢不代表害怕。他知道她不害怕,知道她在手术台、停尸台上见过太多血肉模糊。思维拖缓了观察,而黑夜蒙蔽了视线,他也就不可能看到她眼中的太过深沉,“你可能不会懂,那不符合任何一种美学定义。手术刀讲究的精巧、油画笔触的细腻、构图的对称……”

他没有听懂,一如她说过的许多话,但他都记下了。直到很久后在他国荒谷里用一发精准的狙击对穿目标人物眉心,身体倒下的画面恍如电影慢镜头的回放中,他似乎领会到了她的暴力美学——干净、利落、工致。死不再是名词或动词,而放大作了仪式。他披着灌木的伪装,在瞄准镜里微放大瞳孔。那时的他年岁渐长,犹疑却未随青春迷惘散远。扣扳机时仍会质疑,开枪的手却更加坚定。他想他有些懂她美学背后的含义——若无法改变,至少也要看起来体面,那是能给的最后一份尊重。

素昧平生,九头蛇的科林·巴克斯维要想求生,便只好送陌生孤魂一句“抱歉”和“再见”。

他无知无觉中露出的笑很复杂,混合着怀念、骄傲和无奈。他的年纪也不比27号麦考伊探员大,确是这种风雪和书卷汇剪的沧桑,让他看起来有种队长那个真正老人都未必有的厚重。

“你看起来很开心也很难过。这种反应一般在阔别很久的人身上才会见到。”托尼那样说,语气慢悠悠,眼光很锐利,“你和她认识多久,十年?二十年?她变了很多?又或许大小就是这副模样?她的枪法是你所教,如果我没有猜错。看她出落得干脆果断、独当一面,不知你是欣慰还是惋惜多些?多么精准的一枪,利用所有人走神的几秒、以及队长臂弯和腰际圈出的空隙。”

她变了么?

这个问题科林也在问自己。她比幼时更为平易亲人,一抹总是妥帖的浅笑和难挑毛病的温润语气,幼时的她更为沉默、漠然和带刺。可本质上的她真的变了么?好比刻意敛去光辉的天才之才依然无可企及,温柔伪装下的警惕之心照旧无从接近。他和她打小学会的人生、打小看透的炎凉,只会在经年以后更加深入骨髓。握枪的手太久没有开枪,许会生疏,不至于动摇,因为那种稳当是用性命所磨砺。

只是科林没有想过,她曾最不喜的枪法到头竟成绝技之一为人传道。斯塔克问他怎么想,欣慰还是惋惜。他亦不知。兴许在很久前把枪递到她手中时就已预见到这结局,仅是当时不愿去看见。问心有愧与否,沾上了血的手也就沾上了罪孽。

他迎上年龄相仿的天才工程师、科学家的眼睛,傲气十足,不禁去想同为天才,有些人获宠一生、有些人形单影只。命运从没有公平可言,所以他也只轻描淡写,“听起来她别无选择。”哪怕明知将得的下一句回答会是愚蠢也高尚的“人生总有选择”。

也没有意外的从已不再年轻却比年轻人更纯粹的美国队长嘴里听到,“如果人生所留下的唯一选择就是去杀人,未免太可悲了些。”

可悲么?或许是的。可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知道,可悲不只形容词,亦是一个选项。

科林念起自己的一生——念起少年犯法从歹徒手里夺回母亲,念起雨夜的天水冲不掉的血色、大风刮不走的腥气,念起红蓝警灯下被包围的自己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他从那天学会一个道理,成年人的世界错就是错,不问缘由。

哪怕明知自此自毁一生,他不后悔。更无法忍受是一想起母亲险些被侮辱的画面而心有余悸。记得当年的法官语重心长,说“年轻人想保护母亲没有错,但用错了方法。总有别的选择,好心人那样多,总可以求救。”虽已记不清,想来那个老人的眼睛里有和史蒂夫·罗杰斯一样的痛心。而科林呢?科林在清早押解往少管所的路上,趁看守进加油站买咖啡,逃跑了。

那时的他想法官没有错,好心人很多、正义迟早会敲门,可惜并非每个人都有幸等到那一天。不过几天,他从一个为人疼爱的孩子变成一个逃犯。一个险些被抓回去的逃犯,若不是有人——若不是九头蛇收留了他。于是他从一个毛手毛脚勉强会打架的男孩被培养成搏击的好手,于是他再没见过亲手救下的母亲。听说那夜对她的冲击过大,几年后郁郁而终。而科林·巴克斯维的人生,从此只剩下杀人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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