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早已疲倦落入深渊,月亮也似笼罩了一层乌纱,夜晚又静又暗。南林郡城内,更夫、巡逻之人四处游走察看,狗叫牛哼之声未曾停歇,许是对现状的不满,又或是对明日的惆怅不安,大多数人早早神游太虚,幻想着与现实相反的美妙场景。
雪府内寂寥无声,起初还躁动忍饥的家犬肥鸡昏昏欲睡,不复白天的欢腾,偶尔有几声惨然的狗叫声响起,或许是做了噩梦,又或是腹中无食而致。护南营与雪府相隔的墙头上,雪中飞久久站立不下,身后的圆场一片明亮,站满了几百号人,火把、灯笼交相互助,将一墙之隔的护南营和雪府俨然烘托成了天堂和地狱。
雪中飞身处“天堂”与“地狱”的边界,士兵和家眷身处“天堂”,而他的外甥游雪却独处“地狱”之内,他不清楚雪府内的情况,可就是如此才更加让人心生畏惧,对那些不认识、无法认知的东西,而又无法掌握了解的,一不小心便成了地狱,似是有一种万劫不复,不可挽回的趋势,雪中飞感觉自己正逐渐被这种趋势所带领着前行,即使已快至天命之年,他又何尝不感到恐惧和迷茫。
一切都越来越静,雪府似是与世隔绝了一般,那周围的丈高围墙似是一层空间屏障,不止是将纵横的方向隔离,连乾坤也分的一清二楚,雪府俨然成了一片新世界,雪中飞不是新世界之人,游雪却是,在这一刻,雪中飞暗自叹息而又庆幸,庆幸自己无法冲破壁垒,叹息自己渴求新的事物而又不得。
“嘭”、“咚”的几声轰响打破了雪中飞的遐想,手心的冷汗不自住地生了出来,定睛向后院看去,黑夜中,屋顶似是散着微微暗光,却又有些耀眼难视,雪中飞诧异不已,一口气已是自然提了上来,拔足便欲前往一观,可游雪的话像是几块千斤巨石,生生按住了他,他唯恐成了绊脚石、马后车,反而适得其反。
护南营一阵骚动,人人皆是揣揣不安,连火光也随之摇曳,“天堂”似即将崩溃,此时,雪中飞拿出了为将者的气度和威势,厚重的声音从他口中响起:“全员戒备,护住明火。”士兵随之安静,家眷也缓缓而寂,只是众人心中之燥却是难以扑灭,雪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府周围,十多只家犬疯狂吼叫,声音怒而惧,野猫四散逃离,远离雪府,寂寥一瞬间被撕碎打破,这一片的家户不约而同都亮起了烛光火苗,可雪府仍旧是漆黑一片,亮光触及此地似是会被吞没一般。
后院深处,雪府老妇人屋内,游雪与狐魂妖正“斗”到了最后关键之处,说是斗,其则是追逐之战,那狐魂妖正疯狂在屋内逃窜,猩红的身体微微变淡,耳朵早已成了惨白之色,不再是白日的耳尖微白,正因为如此,游雪才有了机会。
原来那狐魂妖对阴气依赖成性,只有吸食阴气才能让身体变为血红之色,一旦耳尖之处出现转白的迹象则表明阴气已然不够,狐魂妖与言大师苦斗已久,雪府老妇人体内阴气本就稀少,更何况强敌在侧,它又怎能安心去吸食,久而久之,狐魂妖已到了非“吸”不可的地步,一旦放弃吸取,身体转淡,能力极速下降,到时自身破绽便会更多。
游雪与狐魂妖暗斗了几个时辰,出现机会却没有把握住,已是要功败垂成,败恼暂罢,可谁曾想上天却总留有余地。那狐魂妖占着老人要穴不放,可由于身处险地,需要集中一万个心思和巨大的消耗才能保全性命,它本是暗深孤僻之处的生命,如此才能长久存活,来到这繁杂多变的地界,又怎能不高度警惕,以致自身阴气加速消耗,生命流逝更快。老妇人身边孱弱沉睡的丫鬟像是一块刚烤好的香肉,馋得那狐魂妖难以抵挡,渐淡的红眼不断打量着这早已为它“准备”好的美食,它觉得有些蹊跷,可却知道只要吸上一口,就顶得了在这干瘦蔫软的老人身上好几天,到时血色重染周身,还会怕强敌环伺?
“美味”逐渐吞噬了它几百年的狡猾和意志,再加之身体的原因,它最终还是踏出了向地狱前行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