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坚引游雪一行至客厅内落座,游雪推辞首席与李闯、贾更贵二人在其左手,蘧象、匡超、萧郎等右侧看座,乍一看,俨然成分庭抗礼之势。须臾,内屏处便有下人端茶而来,游雪浅尝一口,瞥眼瞧着四周。
这姑苏府果然外间内奢,先不谈进府后那条鹅卵五色细石铺得大道,只这手中所拿的茶杯便是玉石所制,冷玉被那温茶一侵,入手处温滑腻感之极,令人顿觉爱不释手,顾此失彼,反丢了茶味。那厅内前屏后帐也是极尽功夫,丝绦促织,诗画伴身,好不雅致,下坐的桌椅亦是清一色的梨花紫木椅,其上隐隐透着脂味木香。
游雪诚然道:“姑苏府果然是郡城高府,我三人初拜才开了眼,见笑见笑。”姑苏坚自谦几句,不曾有丝毫轻蔑之意,一旁的萧郎插嘴道:“早拜见了也不至来此!”言毕,姑苏坚浓眉微蹙瞪了一眼萧郎,萧郎不再言语,游雪三人听得糊涂,不知其意,随笑道:“一向不得前来拜见,实乃名低身轻,又恐冒昧而来扰误了尊府,万望海涵!”姑苏坚客套回话,口守得严谨,不曾露半点风,只急得游雪三人左顾右圆,既盼着对方亮出底子,又唯恐言语有失动起手来。
厅外耀阳渐歇,日头偏西已久,游雪几人在姑苏府逗留颇久,游雪冥思不得它法,又见姑苏府内忙忙碌碌,似是快到了晚饭的点,他三人本就势微,进府又无备礼,耽搁久了实在不妥,又怎敢留下共饭,只得将话题往那跑马之事引过去,望对方亮了牌子好办事,那姑苏坚众人怎会上当,天下哪有往自己下得套钻入之理。
游雪生拉硬拽着说词,一旁贾更贵附和陪笑,那李闯性急似火,耐不住脾气便脱口而出:“贵府为何扣押我马队货商?请给个交代。”那姑苏坚众人脸上喜色溢出,游雪暗叫不妙,这先出口的可谓被动之极,还未等姑苏府内之人回话,游雪抢话道:“贵府统管这南林郡跑马生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等三人初入此道,难免有所冲撞,望各位以长辈姿态海涵勿怪,来日定当携礼以报。”
常说与人交谈莫先堕了势,游雪此言可谓是下策粗招,那姑苏坚一众互相递个眼色,片刻便有了动静,却不是姑苏坚本人,乃是那儒生匡超起身正欲作答,游雪暗自愁苦,自进府之后,游雪便再三打量了对方几人,那姑苏坚为人似很大方豪爽,蘧象亦是,萧郎虽面相不堪,猥琐狡猾了一些,可至少实在,唯那书生匡超最为难以捉摸,一张秀气脸庞上似笑非笑,真乃应了那一句——书生不读书,智才颇见涨,真是一副谋士角色,似这般,入世不久的游雪几人又怎能抵挡。
匡超起身拱手一礼,游雪三人连忙答礼,那匡超说道:“李公子切莫心急,此间定有误会,待我吩咐下人前去一探,万不可伤了和气。”言毕,竟果真叫了厅外一紫衣男子,亦不附耳低语吩咐,朗声道:“你速去鞍马堂内打探一番,如有人擅自行那‘强取客商财物’之举,马上回来禀告与我等。”紫衣男子领命出了厅,游雪耳力全开,直听得那紫衣男子出了姑苏府百步外才收了神,沉吟嘀咕着:“这不知去了何处!”
游雪束手无策,明知此乃圈套,可只能一股脑将身子往进塞。姑苏府那前客厅离大街较近,游雪耳闻那街上行人渐无,又见那屋外黑暗渐侵,丫鬟进厅内点了烛火灯笼,一时亮堂许多,众人说此谈它直至晚饭时分,那姑苏坚起身邀请众人往那中院厅内一聚,好尽地主之谊,游雪几人不敢推辞,被“摆布”着跟着去了。
那姑苏府内几进几处,屋舍成群,廊檐精致,众人出了前院厅内,行左廊向府内深处转辗渐去,明角灯、紫纱灯等将那府内照得色彩艳丽,再被走道旁艳花青草映射下显得格外梦幻,脚下是齐整青石铺的平滑宽道,头顶是那横梁层排、屋檐精雕的廊顶,隔十多步便是执灯在侧的下人,行五十步便是一亭,走过一小桥,桥下活水潺潺细流,细看下瞧见鱼跃翻腾之景,游雪越发难安。
众人过了两道门方至那中院客厅,其内装饰皆是巧妙华丽,正中内放着一大圆桌,其上摆满了盆盆香汤、盘盘菜肴,陆上、水里的无一不全,游雪三人惶恐落座,他三人虽是山鸣县杰楚,可却也深知礼仪世故,按他三人这般身份,又怎配得上如此大宴,游雪见这场景才反应过来,暗道:“大筵不做一番准备难以随意摆出,看来姑苏府早已预谋好了,如今只能坐看下一步才可行事。”
筵席上,仍是前厅那般几人,姑苏坚为首,起先提箸让客,游雪三人年少气盛,也不犯怵,盏茶时间便大方起筷大吃,桌上七人无一不是练武之人,对那气血食物要求皆高,纷纷大口吃喝,毫不见外,唯那匡超期间离席一时,游雪三人不管不问,将那跑马的话儿抛得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