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旻舔舔嘴唇,似乎还有一丝橙花与青草的清甜萦绕。他从未如此志气盈天过,走着走着自己都会笑出来。一蹦一跳回到了客栈。
小七早得了消息。满地的箭头垃圾清扫一尽,木板尽数拆下,乱堆的桌椅恢复了原位。就连每个房间都恢复了原制。群英灿,又是往日那热热闹闹的群英灿了。
目光所及之处,温旻处处都满意。
可唯独温旻自己的房间,不太对。
天青笔洗和薄荷草摆得很安全,却都不是原来的位置。大红风筝不见了。衣服枕头包拆了,叠放在床上。青阳十钻锦袍子撑在香竹架子上,兀自随风飘飘。
他不可置信地打开衣柜。又跑去隔壁看了专门给金不戮放置衣服房间。那些个绫罗绸缎,那些个青阳十钻锦,那些蜀锦、苏绣,那些个薄薄厚厚的长衫、外罩、小衣裳,在衣柜内叠的叠,挂的挂,一丝不曾变动。
唯有金不戮刚来群英灿身上穿的那件不见了。
一起不见的还有翠珠送来的衣服包。
“阿辽呢?怎么没接上来?”温旻盯着那一屋子衣服,头也不回地问。声音空如干枯的竹竿。
小七将一切部署完毕,刚刚上楼来复命:“他不是走了吗?”
一看师兄脸色,马上明白自己把事儿办砸了。赶紧气都不喘地说:“他说你伤好了他就走了天没亮就和你告别过你都知道了,我挽留让他等你回来他也不留说虎伯和阿鹰担心他应该是回危然客栈去了……”
温旻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群英灿。
小七回头看看自己为师兄布置的房间。那天青笔洗里的玉兰花,开得太盛,就要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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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屑飞散,温旻撞开窗子跃进了危然客栈的天字甲十一。
迎面就看见金不戮背对窗子,坐在浴桶里。头发湿漉漉地铺陈如浓重水墨,雄鹰刺青翎羽之悍若隐若现。
他骤然回头,明显吓了一跳。看清了是谁后,马上低垂了眼眸,又转回头:“出去。”
温旻轻轻走近了,见他长长睫毛还是那般小扇子似的扇呀扇的,心里就踏实了些。蹲下来笑着说:“什么出去。阿辽什么样表哥没见过。”
金不戮换了个方向,低着头继续说出去。
温旻也跟着一起转,声音低低的:“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金不戮还是说出去。
敲门声响,虎伯推开了门。从屏风后感知到了温旻,沉声道:“温少侠?老仆说过少爷在沐浴,你为何硬闯?!”说着就要进来揪人。
金不戮背对着屏风说:“我让他进来的。”
“少爷……”
金不戮的声音有些像恳求,又叫了一声虎伯。虎伯才为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合上房门出去了。
温旻全程握剑戒备,见金不戮还是护着自己的,忍不住伸指在他蜜糖般的面颊上轻轻碰了碰:“阿辽心疼表哥了,是不是?”
金不戮依旧垂着眼眸:“你去外面等我一下。”
温旻站起身,像屏风外侧走去。
金不戮的房间,和离开时并无二样。屏风外是书房,内里是卧房。第一眼便可见那大红的金鱼风筝,端正置于卧房案几上,干净明艳似从未离开过。
他在书房桌后坐定了,心却定不下来,一阵一阵翻腾,不停地往四周打量。
水声响动,屏风背后传来窸窸窣窣之声。不久,金不戮衣衫整齐地出来了。湿漉漉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依旧是垂着眼睛,隐住眸光。
温旻赶紧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像生怕握坏了一块嫩豆腐:“把表哥绑的头发拆啦?”
金不戮抬眼看了一下,只见目光动荡,似乎也想到了那时的快乐,一时间要哭了。温旻忙上前抱住他,揉着那一把湿漉漉的青丝,似揉着自己兵荒马乱的心:“不碍事的,乖。表哥再梳给阿辽,好不好?”
见金不戮默默地靠在怀里,温旻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凑到他耳边昵着取笑:“小山摆件送给莫扬哥哥啦?”又有些佯嗔的埋怨,“都没送我一个。”
金不戮快速看向他,极为震撼。
这在温旻看来,不过小事一桩:房间里比之前少了个摆件,很容易记吧?又不会有人偷,又不会有人扔。算来算去,也只能是送人了。
比起萧兰卿,送给刚搬家的爨莫扬,似乎更为可能。
见金不戮这表情,他已经十分笃定,打算乘胜再逗他两句。金不戮却调整了下呼吸,推开他,不准他抱了。
“阿辽?怎么了?”
金不戮又恢复了方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温旻赶紧哄他:“阿辽的东西,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好不好?我不多问了,一句也不多问了。”
金不戮摇摇头,表示与此无关。
温旻顿觉事情比想象严重更多:“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金不戮却笑了:“哪有。不是说好照顾你到伤势痊愈么。你伤好了,我便回来了。你还说让我今夜睡个安稳觉。”
“和我在一起睡得不安稳么?”温旻只觉得这笑将他俩隔开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你也说过,要和我一起回小五台山的。”
金不戮侧过身体去,不看他:“开玩笑的。小孩子话。”
“不是,不是小孩子话!”温旻握着他肩膀,“我当真的!师父快来了,我都想好怎么跟他说了!他很喜欢你,一定会答应的!”
金不戮轻轻推开他,向旁边让了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