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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落红春泥(1 / 2)

天刚蒙蒙亮,玄渊就起床了。早起练功已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哪怕头一天睡的再晚,他到了时间也会自然醒来,就算在船上,地方再狭小,他都不曾耽误。只是今天早上,他还在屋里洗脸,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响动,竟有人起的比他还早。起初他还以为是阿蛋或者卡多,可听到旁边屋子里鼾声如雷,想来那两个人还睡的正死,不由得打开了门去看院子里到底是什么人在折腾。

一开门,他不由得愣了愣。

只见院子里,一个淡青色的俏美身影,身法轻盈,腾挪闪移,似雾如电,行云流水,正是映寒。她此刻在练一套梅花拳,眼神专注,手势凌厉,下盘灵活,走位花哨,加上身姿美妙,你说她是在练拳固然可以,若说她是在翩翩起舞也不过分。也不知道她刚才已练了多久,此刻脸上已浮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这是玄渊第一次看到映寒练功。现在看她一招一式都打得如此有章法,显然是受过名家指点,和玄渊的功夫相比,那真算得上是科班出身了。

玄渊身上的功夫其实不成体系,不重套路,但求有效,说得好听点是博采众家之长,说得难听些,就是杂牌子上不了台面的打法。本来在这蛮荒之地,真地临阵对敌,那些土著野酋们口中嗷嗷乱叫地一窝蜂冲上来,谁会管你师承何人,何门何派,更不会等你摆足了姿态拉足了架势再打,但凡能一招制敌,绝不会用两招。所以,玄渊的功夫虽不好看,但真地打起来,刀刀致命,绝无浪费。

此时玄渊见映寒的这一套花拳绣腿打得如此曼妙繁复,不由得唇边生笑,倚着门框,抱着双臂,已经完全忘了昨晚临睡前的尴尬冷漠。

映寒此时穿了一身雨过天青的练功服,双腿修长,腰肢纤细,举手投足之间不见了往日的娇柔,却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意思。看着看着,玄渊凤眼微阂,突然就想起昨晚的事情,心中骤然升起一丝懊恼,刚要转身回屋,就听背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叫声:“陈玄渊。”

他转过身去,看着映寒,本想要冷面冷语,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心里反而有几分柔软的窃喜。

这是自昆仑国受伤以来,映寒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他,听起来语气有点骄蛮,只不过这故作骄蛮的背后,是少女放不下面子的主动示好。玄渊以前听不懂,总讨厌她这么指名道姓的说话,全不像其他女子,要么如曼娑一样温柔地叫他玄渊,要么如阿青一样撒娇地叫他哥哥。现在却不同,这几日没听到映寒这么喊他,不知怎的竟然有几分想念这独特的叫法。

映寒已经收了势,正站在院子当中,仰着脸直直地看着玄渊,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怎么我练得不好看吗?你都看不下去了,直摇头?”

玄渊心里一沉,好看,就是他妈的太好看了,他才看不下去了。

嘴上却说:“你这功夫太花俏,不实用。”

这一句话一出口,映寒的眼睛就笑了。她刚才明明也在笑,而且笑得分外明媚,只是眼中多少还带着点忐忑,说话时还微微地用柔软的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掩饰那一刻的紧张。可此时的笑,却柔了眼睛,弯了眉毛,如润开了的春水,瞬间就化了玄渊的心。

这么简单的两句对话,便仿佛一切都被轻轻松松地揭过去了,仿佛昨晚的一切尴尬都没发生过,也仿佛几日来两人之间那莫名其妙的别扭瞬间消失于无形。

映寒刚刚打完拳,此时还有些气短,喘了两口气,才说:“什么花拳绣腿,哪天咱俩打一次,看看谁厉害。”说着转身走了。

玄渊也低笑着转身回屋了,想,总有一天这丫头会知道,自己是从不打女人的。收拾姑娘,用的是另一套功夫。

关上门,玄渊的手还放在门扉上,眼睛眯了眯,想,能和这丫头这么毫无顾忌没大没小的说话,真好。

那一头,映寒进了屋子,关上了门,也用头抵住了门板,垂着眼睛,唇边也浮一丝笑,想,自己应该还是挺在乎陈玄渊的吧,毕竟他救了自己的命,能和他这样和平相处,做个好朋友,也挺好的。

映寒的决心,是昨天晚上下的。

在曼娑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好像很管用。这些日子,映寒一边提心吊胆,一边焦虑忐忑,却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包在一层又一层重重地盔甲里,在任何人,哪怕蔓草面前,都不敢泄露一丝一毫,以为只要不提不想,就会慢慢过去,没想到反而渐渐地凝成了一块压在胸臆间的顽石。

而这一场痛哭,把这离家一个多月来的憋闷,委屈,伤心,忧虑,对云亭的思念,对外祖父外祖母的愧疚,都发泄了个一干二净,仿佛洪水倾泻,摧枯拉朽。哭完之后,整个人都像被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一样,焕然一新,分外透亮。

晚上躺在床上,听着旁边脚踏上蔓草均匀的呼吸声,映寒盯着床顶的纱帐,握着小拳头,想,从明天起,自己一定要改变了。

虽然从离开泉州的那天起就不断地告诉自己回不去了,但其实,心里一直还是有很多东西割舍不掉。从现在起,就要真地面对现实了。忘不掉云亭哥哥,没关系。不过要清醒地知道,以后的人生里,不会再有他了,也不会再有外祖父一家的呵护,甚至,甚至连眼下身边的陈玄渊和林伯,也都只是过客而已。

要找到父亲,要在这南洋之上好好生存,谁也不能靠,只能靠自己。

只是要怎么改变呢?想来想去,只能先从自己身边的小事做起了。

第一件事,要尽快恢复练功。以前练功夫,是被师父督促着,自己只当强身健体,唯一的用处,是飞檐走壁去偷看表弟们窝在房里在干什么,吓得他们脸色铁青,自己嘻嘻哈哈觉得挺好玩。以后可不一样了,功夫是用来保命的,不能大意。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今日逛街在那汉人铺子里买了一身秀气的练功服。雨过天青,正是自己喜欢的颜色。

第二件事,早上起来,要尽快寻个机会,与陈玄渊合好。虽然也不明白俩人最近这么尴尬别扭是为什么,但是细细想来,陈玄渊这个人从来没骗过自己,还救了自己的命,算起来反倒是自己欠着人家多一点。他与谁双修都是他自己的事,自己一不是人家的妈,二不是人家姐姐,今天只是懵懂无知被吓到了,明明是自己误会偷听导致的,反而给人家脸色看,确实是自己不对。所以,主动示好是应该的。

第三件事,就是得好好想想将来自己在这南洋之上该以何为生了。这件事倒是有点棘手,估计一下子是想不明白的。自己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唯一所长,是丝绸织造,只是南洋没有桑树蚕种,这一身技艺怕是用不上了。总不能弹琴卖艺为生吧?不知这南洋诸国里,适合女子谋生的职业还有什么?卖身为奴肯定不行……只听说过卖身葬父的,还从没听说过卖身寻父的……这卖身为奴了,就没有自由了,还怎么出门找爹……

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映寒眼皮越来越沉,脑子也越来越慢。似睡非睡半梦半醒地时候,突然朦朦胧胧地想起今日曼娑说:“你和玄渊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呵呵,映寒唇边荡漾起一缕轻柔的笑意,想,这曼娑姐姐真逗,映寒自己未来的日子是还长着呢,玄渊未来的日子也还长着呢,只是哪儿来的她和他一起的日子……

翻了个身,终于睡着了。

陈玄渊觉得,最近几天的日子,简直可以称的上是岁月静好了。

主要是因为邵大小姐变了。

这变化是细微的,却又是显著的。是不知不觉的,却又是确凿实际的,甚至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变化,也说不上是哪天开始的,如果真的要说,那就是那天早上两人的对话之后吧。唯一能确定的是,和映寒的相处变得自然了,也变得顺畅了,好像跟阿蛋,卡多,曼娑相处一样,不太费劲了。

其实玄渊在大城里有好些事情要办,除了交货进货,与多年的主顾打交道,还要为海寨补给一些自己生产不了的必需品,当然,也有一些不见得那么合法的买卖,所以每日早出晚归,脚不沾地,并不怎么见到映寒。

只是不论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会看到映寒赖在曼娑身边低声讨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特别好。映寒对着曼娑总是笑得特别开心,曼娑则像是对着个亲妹子似的,轻声慢语耐心细致地回答她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每次见玄渊回来了,映寒大部分时间打个招呼就跑,也有些时间会留下来,三个人聊聊天,最后总是以映寒和他斗起嘴来结束。斗嘴的结果胜负各半,若是以前映寒落了劣势,必然俏脸一绷,现在她却只是混不在意地低头笑笑。

这天玄渊回来,却难得的没见到映寒。曼娑已经坐完了一天的功课,照例在堂前坐着喝茶看经。

多日来已经习惯了这两个姑娘同进同出,此时见少了一个,玄渊就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曼娑见他回来了,也不起身。玄渊自己走到屋外的水缸前,用手捧了水往脸上泼了两把,才走进厅堂里,在曼娑对面隔着桌子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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