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寒微弱地笑着,眼里有泪光闪着,问:“这两种感情,怎么好比呢?我可以与一个人过一辈子,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就可以。云亭哥哥的任何方面都远远超出了标准,自然是好的,是……最好的。他这般独一无二的人才,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夫君,所有姑娘都会心动喜欢,我,我那时……也不例外。可是现在对我来说,玄渊,才是世上唯一的一个,其他人再好,也不是他。他也有好多好多优点,可我喜欢他,并非因为这些长处,而是,因为心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心疼他那些藏在面子背后不肯让人瞧见的伤疤,心疼他万般伪装之下心底里的那股子赤诚。我什么也不懂,我只知道自己心疼他,特别特别心疼他……我不想他受伤,谁若是砍他一刀,我就想立时砍回去,哪怕立时为他死了,我也愿意。”
吴会长的笑容僵住了,突然间心底一阵大恸。
当年映寒的母亲,为了姑爷,何尝不是如此的决绝啊。你活着,我并不靠你,但若你死了,黄泉路上有我陪着你。这一生一世,我不要你孤单一人。
门外的云亭,轻轻地靠在了墙壁上,仰着头,呼吸之间疼的不得了。他面露微笑,看着天空上闪烁的星斗,心里想:“姑娘啊,我对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到了第六天的早上,吴会长终于可以下地了。映寒扶着他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的时候,就见吕先生突然气喘吁吁地从外院跑了进来,满脸惊喜,嘴里一迭连声地叫着:“老吴,吴会长!快,快出来!有人上门提亲来了!”
几个人正在呆愣,云亭已经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了,看了看这个情形,突然笑了,温言地向着映寒说:“只怕是为你来的。你就不要出去了,我陪吴伯父去吧。”
映寒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云亭和虞显南扶着吴会长去了外院正堂,只见满院子里已经堆满了东西,各式彩礼喜饼扎着烫金的红纸,一筐一筐的,楠木箱子一连串摆了十来口。虞显南随手捡一口推了推,都推不动。
站在院子当中的是段澄,正在指挥着人源源不断往里抬着东西。见他们几人出来了,立刻回身笑着说:“吴会长身上还没有大好,劳动您了。”
吴会长知道这次多亏瓦屋商号的老板娘出手,自己才一时性命无碍,他也隐约猜出了段澄的来路,但依然被今天这骤然的一出好戏打得有点乱了阵脚。辛亏这么多年经商,毕竟有随机应变的底子,因此立时说:“段老板娘,您说的哪里话,此次还要多谢您出手相助,我才捡了半条老命回来。您看,我这还没有去登门谢您,您却反而送了这么多礼来,这,这是从何说起?”
段澄笑笑,说:“吴会长这是说的什么见外话?亲家帮亲家,本就是理所应当,哪里来的谢字?我们家少东家,早就诚心求娶杨家的表小姐,只是路途遥远,礼数不周,聘礼未下,媒妁无门,一直为此事焦心劳虑,寝食难安。正好,吴会长大驾光临,来吕先生家做客,所以我段澄就想着,不如一客不烦二主,择日不如撞日,趁着您在,赶紧把这心事了了。所以今天就特意赶着来正式提亲了。要我说,咱们以后,好上加好,年轻人成双成对,而云岫庄和瓦屋呢,则是俩家联姻,丝绸加上香料,多么和美,简直可以说的上是这海里丝绸路上最大的联盟了。”
说着,段澄使了个眼色,还没等吴会长反应过来,她身后居然立时窜出一个媒婆,笑吟吟地递上了一份帖子,嘴里说着:“这是未来新官人的八字,早前已经与小姐的八字合过了,很是吉利,实在天作之合,还请娘家人过过目。”
吴会长瞠目结舌,下意识地接过了那帖子。接过来,才意识到不对。打开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心里想,等等,那个什么陈玄渊不是海盗吗?怎么又成了瓦屋海寨的少东家?
难不成,今天来提亲的另有其人?
不由得下意识地展开了庚帖,只见庚帖上,一边写着的名字是映寒,另一边的名字是文轩辕。
吴会长简直心脏病又要犯了:这文轩辕又特么是什么人!?表小姐这一路上,倒是许了几个人家?
段澄见状,又笑了,飞眼一挑,绵里藏针地说:“吴会长来苏门答腊这一路上,怕是道听途说了很多小道消息吧?说什么我们瓦屋商号的背景不干净,我们少东家是海盗杀手?那简直是无中生有的事!只不过因为我们瓦屋商号这些年冒进得极快,犯了不少人的忌讳,嫉妒眼红,竟拿些没影儿的事来造谣!都是含血喷人的无稽之谈!我们少东家,出身清白,年少才俊,乐善好施,知书达理,本家姓文,名轩辕,字御宇。他的母亲出身大明贵族,当年因为落难才辗转来了南洋,确实曾经在旧港之地落脚过两年。我们少东家,因此就被人扣了个海盗遗孤的罪名。这真是从何说起呢。当年的旧港,所有海盗都被大明水师围剿殆尽了,哪里可能有漏网之鱼?我们文少爷,那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瓦屋商号,虽然远远比不上杨家百年经营,但现在在南洋也是生意红火,更握着龙涎香的供应源头,要我说,我家少东和贵宅的邵小姐,正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露,莫说吴会长几个人了,就连站在角门暗处的映寒都听愣了,转念一想,不由得咬着嘴唇笑了起来:难怪施济孙查不到玄渊,查不到瓦屋商号,也无法走官方途径利用大明水师来通缉玄渊。
只怕这么些年来,段澄和玄渊早就把自己的底子洗的清清白白了,任什么人也无法有确凿证据,证明那海盗遗孤陈轩辕,东方伽楼罗陈玄渊,和瓦屋少主文轩辕是同一个人了。
映寒将头抵在墙上笑,一边笑一边用手去扣墙上的砖缝,想,这陈玄渊到底有几层皮!第一层是流氓,第二层是海盗走私犯,第三层是冷酷杀手,第四层像是个野王爷,第五层倒成了清白公子。又想,不管他有多少层皮,总有一天,她邵映寒都要亲手一层一层地全揭掉,揭掉他的冷漠,顽劣,桀骜,狷介……有一层揭一层,直到看见他那柔软真心,直到两人之间亲密得什么也不隔着,才算数。
笑着笑着,心中升起一片柔情蜜意,她才不舍得揭他的皮呢,不过五六日没见,他还好吗?他肯让澄婶子抬了这么多东西来提亲,想必,想必应该是不生她的气了吧?喜欢晓风醉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晓风醉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