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菱却没有回答姐姐苦口婆心的劝说,反而猛得从地上站起来冲到外面,任凭姐姐在身后高喊她的名字,她也置之不理。
她一定要去告诉贾诩,自己有多么喜欢他,甚至已是神魂颠倒。她想让他带着自己逃出这洛阳,逃到一个没有皇帝,没有太后,甚至没有这天下人的世界,过自己在梦里反复梦过的生活。
唐菱提着碍事的襦裙不停地跑着,跑过一户户人家,一座座市坊,跑到了那家灯笼铺旁,那个与他最初遇见的地方。
她一直在周围徘徊等待,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焦灼与期望。她不停地在心底准备措辞,害怕在他面前失了态,更害怕一切都是自己的虚妄幻想。
她从早晨等到了下午,他还是没有露面。
她擦了把额头因为急切而流出的汗水,不住地左顾右盼,在人来人往的熙攘间捕捉他的半分身影。
不想,没等来他,她却看见几个恶霸样的流氓邪笑着两手抱胸走过来,为首的大胡子语气狎昵:“小美人儿,在这等了快一天了,是不是在等情郎啊?”
说着,他朝周围的几个兄弟挑眉,得到他们同样猥亵的附和:“就是啊,怕不是你情郎不要你了,那还不如跟哥几个快活快活。”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在一旁垂涎地盯了她一会儿,禁不住色胆包天就要上来对她动手动脚。
经过的路人见状纷纷侧目,却无人敢站出来帮助手无寸铁的唐菱。这几个恶霸素来就是官府都不愿抓的地头蛇,若是敢插手他们的好事,怕不是也牵连到自身。
他们只能摇摇头袖手旁观,心道这俊俏女孩只能自求多福了。
却不想唐菱既没有尖叫也没有反抗,而是平静地站在原地,眼里竟透出不容他人近身的贞烈。她突然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既然这出众的容貌让她被选中入宫为妃,得不到她想要的爱情,如今又被这几个流氓觊觎美色,还不如毁了干净,从此便再无烦恼。
不过是毁容而已,又有什么可怕。
想到这儿,她用力地一把拔下发间玉簪,秀发骤然一下子散下来垂到腰际,光滑如缎,乌黑入墨。那几个流氓眼中闪过惊艳的神色,却在三秒后转成惊恐——面前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一脸决绝地用玉簪的尖端往脸上划去,直至现出一道红艳艳的血痕,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刺目惊心。
唐菱一脸怒意地睁大眼睛,拿玉簪对准为首的大胡子,大声叫道:“你敢过来?”
几个地痞明显被震惊得目瞪口呆,这个疯女人居然毁了自己的容貌,指不定把她逼急了,到时候怕不要命地撕咬起兄弟几个来。一行人只觉趣味尽失色心顿消,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个疯子,咱快走吧。”
他们像遇到了什么煞星一般,狠狠瞪了唐菱一眼,便互相招呼着回身离开。
唐菱怔怔地抚了抚脸上的伤痕,触到湿湿热热的鲜血,滴在下巴上微微作痒。她瞬间失了力气,眼前晕眩得好像一切都在天旋地转,一下子无力地倒在路边。
“唐姑娘,你怎么了?”就在即将陷入昏睡之际,她听见那个令自己回忆了千遍的温雅声音。
她的精神陡然振作起来,慌忙抬眼,便看到了他。他没有戴冠,头发长长地披散下来,却显得有些憔悴。
那是她梦里都在想着的贾诩,梦见他温和地对着她笑,郑重地对她说之子于归,宜我世家。
目光刚一碰到他的脸庞,她整个人都从无望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就连脸上的刺痛也不管不顾了。
“带我走好不好?”她强撑着站起来,用衣袖抹了一把滴下来的血珠,眼睛里全是希望的亮色,“我不想入宫为妃,你知不知道我对你是一见倾心?你一定也喜欢我,对不对?”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胆而勇敢,却忐忑着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心内灼烧的炽热情感。
贾诩静静地听完了她近似火焰般热情的诉说,其实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很想告诉眼前这个脆弱无助的女孩,自己有多么喜欢她。她说她对自己一见倾心,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出身凉州寒门,孤身孑然来到京城,洛阳的那些贵族子弟们没人尊重他,没人知道他满腹谋略却无处施展的孤独。她是这个凉薄世界里突然照进他心底的一束光,那日她抬眼偷觑他,眸子里绽放出令人乍然心动的神采,那是欣赏,是惊喜,还是纯洁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