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城门。”荀彧命令守城的将士,声音凛冽而沉着。
“可是您——”将士犹豫着推脱,不敢遵从他的命令,眼里透出不忍心的神色。
荀彧虽仍然温和如初,但眼神明显带了几分决然的意味,注视得将士不敢抬头看他。
“你们难道不相信我吗?”
将士们闻言,只得颤抖着伸手去打开城门,纷纷不舍地盯着他的背影,嘴唇嗫嚅着却不敢多发一言。
阿笙悄悄跟在他身后不敢声张,脚步放得很轻,尽量和那小书童的步伐无异。
走了约莫半晌,郭贡营帐就在眼前。
“你就是别部司马荀彧?”郭贡营帐前的兵卒见了他,不由得不约而同投出赞赏的神色。他们还是头一回在世间见过这般风姿清俊的男子,举止之间尽是温润如玉的闲雅气度,走到人们面前便能让他们情不自禁拜服下去。
就和阿笙第一次见到荀彧时,一模一样的神情。
他却对面前这些敌人显而易见的赞叹与敬服毫不在意,只淡淡地点头应是。
他们赶紧为荀彧掀起帐帘,躬身请道:“郭刺史在此已等候多时。”
郭贡果然在里面坐在主位上,等候荀彧前来。一见到荀彧,他嘴角微微牵动,命令身边的侍从为来者倒水。
荀彧朝郭贡极有礼貌地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郭刺史,若彧没猜错的话,您亲自到我鄄城门口让我前来,这代表着吕布并未说动您的心意。”
郭贡眉头微挑,倾身注视他,握着铜杯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荀司马何出此言?”
“吕布此人,本身出尔反尔极不可靠。聪明如郭刺史者,必不会被他拙劣的承诺说动而反叛曹将军。”
郭贡望着眼前这个风雅卓绝的男子,竟不知不觉自己的气势也矮了几分,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曹操最信赖的谋士,却有着他人无法企及的胆识与智慧。他只当荀彧不敢前来,未料到居然竟会这么快毫不犹豫地赴约。
但他作为此刻的主位,终究不能输了阵脚,只得强装镇定看向荀彧道:“那先生以为,本刺史此番前来究竟为何呢。”
“表面兵临城下,实则坐观不动以保自身。”
“坐观不动?先生为何这么认为。”
荀彧微微一笑,呷茶轻道:“彧此刻若是将军,在赌不定哪方更值得信赖的情况下,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瓷器在碰到小桌时发出清脆的“嘭”响,却格外透着坚定。
只四两拨千斤的三言两语,便让郭贡心里的天平逐渐倾斜,转向对曹操更有利的一方。
郭贡大笑,倚着座椅道:“郭某得以与荀先生相识,果然是一大幸事。郭某在此谢过先生指导。”
回去的路上,阿笙与来时一样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却冷不丁地听见他淡然的熟悉声音。
“辛苦你跟来了。”
她下意识地摇头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话音刚落,她才瞪大眼睛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他轻笑,回头看她:“也难为你能一语不发,别闷坏了。”
阿笙刚想开口回答,却看见前方一群士兵涌了过来,定睛一看,还好都是自家军马。但他们脸上都是一片惊慌,事态不好的氛围强烈地从阿笙心里蔓延开来。
为首的一名都尉跪地匆匆道:“禀荀司马,主公出事了!”他手上捧着一卷军报,荀彧立刻拿起来快速翻看。
阿笙一听,心像被霹雳猛然击中,紧紧盯着这名都尉,抢在荀彧之前慌忙问他,连声音都异样了:“他怎么了?”
“吕布勾结张邈陈宫反叛,我兖州各城尽皆失陷,甚至——”
“甚至什么?”见都尉说话吞吞吐吐,犹疑不决,阿笙瞪大了眼睛催促他。
“甚至主公在方圆五十里外的濮阳城中了吕布陈宫之计,如今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
她最恨的就是这四个字。
想也没想,她毫不犹豫地向旁边的士兵直接喊一声:“备马。”
“你要去哪?”荀彧闻言一把掷下手中的简牍,眉头紧锁,低声问道。
“救他。”她一面回答,一面便欲推开人群冲出去。
不想此语一出,一贯冷静的他突然失了态,猛地抓住阿笙的肩膀,令她因为肩上骤然加重的力量猝不及防地回头,正对他紧张惊怒的面庞。
他的眼睛里像是翻涌着惊涛骇浪,沉声喝道:“你疯了吗?”
“他现在遭遇如此危险的性命之虞,我做不到袖手旁观。”她不明白为何荀彧会这么恼怒,他从来不会干涉她想要做的事,现在竟如此用力地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