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老鸹叫得凄厉,阿笙努力克制自己胸腔中扑扑跳动的心脏,让自己的双手抖得不那么厉害。她悄悄地用手指末端紧紧捏住碎片,割起粗粝的麻绳,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她一面摩擦着,一面偷偷觑着离自己只有几尺远的看守,提心吊胆地重复手里的动作。
千万不要被发现,千万不要被发现。
她在心里不断默念,手腕却不小心被割开一道口子。她看不见自己身后的情况,只依稀感觉到湿润润的血在手上淌,火辣辣的刺痛感戳着骨头疼。
乌鸦的每一次啼叫都令她紧张得心停止跳动一次,良久才敢继续下去。若是我这次能活着逃出去,我要把天下所有甜甜的葡萄都吃一遍,不留遗憾。
想到这儿,她不禁拼命摇摇头,自己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这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上的麻绳终于割裂了些。阿笙使劲用力一拽,总算将它完全挣脱。
身旁的看守还睡得正酣,她一刻也不敢犹豫地轻轻爬到窗边,生怕下一秒他们便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马车还在不断前进,趁此机会她撩开车帘迅速朝窗外一跃而下,耳旁传来呼呼的风声,带来夜晚特有的寒意。
她在将要落地时打了个滚,与树枝碰撞时发出吱呀的声响,立刻引起了车夫的警觉。
“不好!”
阿笙吓得赶紧往茂密的丛林中跑,哪管自己手腕上被划破的痛感,只顾着拼命向前跑。
不能再让他们抓住了。她在心里默念着,脚下荆棘将脚划得伤痕淋漓,可她也顾不上了,忍一忍咬着牙继续跑。
好不容易后面的人声和脚步声听不见了,大概已经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她这才敢停下来稍稍喘口气,倚了棵树平复下自己的心跳。
“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吁气,紧张地环顾四周。总算逃脱了这群人的魔掌,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快找路径连夜赶回许都。
但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上弦月高高地挂在空中发着淡淡朦胧的光亮,微微照耀她面前的路途。
阿笙看了看周围,试图凭借北辰星找寻回去的方向。
“姑娘在寻什么呢?”耳畔不偏不倚响起一阵低沉的男声。
她下意识地想回答,发现不对猛的抬头,却发现一个长相颇为英武大气的男子在笑眯眯地望着她,他锐利的鹰眸里释放出让她很不舒服的光芒,就像捕获到了猎物入瓮。
是刘备。
她刚想问他怎么在这儿,他却突然伸手,猝不及防地重重按向她的脖颈。
“你……”她才说出一个字眼,竟发现自己瞬间发不出声音来。惊恐地“啊啊”了几声,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刘备见她惊慌失措,脸上的笑意仍是那般无害,慢条斯理地皱眉:“我已经点了夫人你的哑穴,你应是暂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干什么?
她用眼神惊疑地询问,却见刘备伸手一招,五六个便衣的士兵从树上瞬时跳下,围堵住了她。
原来他早是蓄谋已久。
“卞夫人不必害怕,备也是为您着想。袁术想拿您做人质,与其遂了那乱臣贼子的意,还不如为备所用。备是皇室宗亲大汉皇叔,司空也为大汉效力,想来也不会责怪备的。”他这么慢悠悠说了一通,反倒更添了阿笙的火气,却被身后那群大汉们死死地制住了。
“我这还有件好东西送给卞夫人。”刘备无视她的忿怒,又是莫名其妙地微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件木匣,打开来竟是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
这又是要做什么?
她惊惧地向后退,却被健壮的士卒们押住,根本进退不得。
刘备的脸漾起几分波澜,丝毫不顾阿笙的强烈挣扎,扬眉伸手将这张人皮|面具覆在了她的脸庞上。
她一挣脱兵卒的手臂,便慌忙想把这面具从自己脸上撕下来,却发现它就像长在皮肤中一般,死命揭都揭不开来。
刘备见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竟未阻止,只是笑意微微地袖手旁观,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心情。
“这面具一戴在脸上便会从此生根,你永远也摆脱不了它。”他的声音很轻淡,却像霹雳一般在阿笙的心里砸下巨坑。
狗贼!混账!奸贼!
她张大嘴巴指着他试图破口大骂,可惜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就像咽了一堆空气,平白给自己心里添堵。
她在心中不由得盘算,落入刘备手中只怕比袁术手里更可怕。后者纵是残暴荒淫,也不过是将死的冢中枯骨,而刘备却是一头蛰伏了几十年的狼。
沦落为这个人的囚徒,只怕会被活活折磨得更惨。他能忍辱负重这么久,报复也只会更猛烈。
想到这儿她顿时冷汗直冒,不由得打了个刺骨的寒噤,恐惧地瞥了他一眼。
他深不见底的眼神恰好与她的对上,一抹意味不明的光顷刻泛了开来,似是在欣赏中了自己圈套的猎物:
“那卞夫人,我们该走了。”
闻此命令,兵卒们便紧紧地围着她示意往前走,阿笙纵然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瞪了刘备一眼乖乖地服从。
天亮的时候,一行人到达了洛城。
只一抬眼,阿笙便看到了梦寐以求的救星,激动地几乎要叫喊起来。
夏侯惇将军正在城门口骑着马巡视进城的百姓,阿笙焦灼的眼神热切地直直盯向他,简直恨不得当场跳起来让他能看见。
她在心底疯狂呐喊:“夏侯将军,我在这!”
手心蹭出了密密的细汗,她紧张地连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身体不住地颤抖。
“他永远不会认出你的,别白费力气。”耳边刘备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朝她呵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在她的脖颈处呼出一阵冷气,暗自制住她想要挥舞的双手。
大耳贼!她在心底大骂刘备,牙齿死命地咬唇,血迹不由自主地渗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