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荀令君带了位奇丑无比的哑女进府成了王公贵族们口中的新奇传闻。
据他们所言,这名哑女长相貌陋得令人瞠目结舌,实是不知风姿卓然的荀令君带她回去到底是为何。
不光是外面在疯传这个轶事,府里也炸开了锅。
阿笙一被荀彧带进他家中便得到了所有丫鬟仆役的大惊失色,竞相来观看她到底长得有几分传说中钟无艳的风采。
“我从前竟还不知,世上怎会有如此丑陋的女子?”
“该不会是帮了令君什么忙,死缠着要进府来吧。”
“天哪,看来不仅貌陋,心也丑恶得紧。”
阿笙有意无意地听到几句,咬牙切齿地攥拳,只郁闷自己说不出话,不然定要跳起来痛斥怒骂那些看热闹的人几句。在心底已经酝酿好了骂人的措辞,但可惜没有用武之地施展拳脚。
荀彧早已替她解了穴,只是刘备当初哑穴封得太深,这几天还在失语恢复当中。
他似乎是在避嫌,很少过来阿笙的屋里。难得来也是送点衣物食品,倒是省了不少飞短流长。
不过他一向行得正站得直,品行高洁如竹,无人能指摘他的个人生活。
这天很晚了荀彧还未回来,阿笙一个人爬上了阁楼翻本山海经,正为其中的异兽怪人惊叹,余光突然瞟到窗外天边隐隐绰绰的火光。
外面随之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哭喊声,细听还有官兵们盔甲窸窸窣窣抖动的声音,以及响亮喧闹的呵斥与怒骂,间或夹杂兵器相互撞击的噼啪声。
阿笙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忍不住放下竹简从阁楼的窗棂往外看。闪烁星子的漆黑夜幕下,大片大片连亘明亮的火光正透过重峦叠嶂的屋檐,驱散了厚厚的浓云,跳跃着映入她的视线。
看样子,官兵们大概是在搜查些什么乱臣贼子,正在挨家挨户地抓人。好像把一户人家所有的人丁都押了出来,沉重的脚步声隐约地传出。
满府的人都挤在门口看热闹,阿笙也下了楼去人群中围着一起看外面的景象。
只听一个丫鬟在对另一个小声议论,“司空这次恐怕是真的忿怒了,这架势是要将董承国舅和王子服种辑将军等人灭了全家啊。”
“何止要满门,我看是要夷三族。”
“作孽啊,那场面一定血腥的很,我可不敢去看。”
耳听着她们在窃窃私语,阿笙也算是明白了一些。但她还是不知道曹操为何如此震怒,以至于要夷那些汉室朝臣们的三族。
她拍了拍那名小丫鬟的肩,充满求知欲望地问道:“他们干了什么错……错事要,要让司……司空杀他们呢?”她说话还有些结巴,但不妨碍丫鬟理解她的意思。
“你不知道么?”小丫鬟显然对阿笙还不知这件事而感到吃惊,圆睁杏眼道,“这些大人背地里奉了陛下的衣带诏,谋划着要诛杀司空,孰料不知被谁泄露了出去,司空恼怒之下照着衣带诏上的名字逮人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荀彧此前跟她偶尔交谈时也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好像在隐瞒着什么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曹操这般大开杀戒她其实并不奇怪,凡是惹到他或触犯了他底线的人都不会被放过。他如今处于这么孤独的万人之上,不知有多少人恨其入骨髓而欲杀之为快,每走一步路都是惊心动魄的歧途与步步为谋。
反击这些人的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只有杀鸡儆猴睚眦必报。否则,若是让他们活着,他便活不了。
只是要连累这么多无辜的老幼,她还是极其不忍。但若转念一想,那些人要是得逞了,那马上死的也会是他曹府上下,谁也不会饶过谁。
如此慈悲心肠也不必过于泛滥了。
前面的小丫鬟忽然“哎”了一声,摇了摇身边豆青色衣裳女孩的手臂,也不顾忌后面是不是有人在听,说:“司空铲除了这么多异己分子,解决了统一天下的后顾之忧,会不会也有荀令君一份功劳?”
豆青女孩也甚为赞同,附和着:“令君可是司空最坚定的支持者与追随者,这次能一举剿灭异党,令君一定也是非常高兴,乐见其成。”
他怎么可能会高兴?阿笙刚想反驳,但发现竟也说不上来理由。
晚风凉凉地吹拂额头,似乎能嗅到鲜血的气息。
小丫鬟还兀自跟同伴说着闲话:“我们去刑场看看去,早先还没见过杀头,这下可以长长见识了。”
“你疯了吗宝儿!”豆青女孩明显害怕起来,急忙拉住那丫鬟宝儿的手腕,阻止道,“斩首有什么好看的,那可是灭门的惨状,肯定满地都是尸体,死人你不怕吗?”
宝儿听她这么一说也慌起来,犹豫地停下了脚步,挠了挠脑袋:“那……咱还是不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