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阿笙自己也在心慌意乱地急得团团转,看窗外的银杏枝碍眼,狠狠地折了一根插在瓶里。
“这吉平怎么敢如此大胆!这下可引火烧身,连累了三族皆遭殃。还是要让小秉带着吉桃快点跑掉才安全,越远越好。”阿笙念叨着,烦躁地又扯掉一片枯黄的叶子。
想到这儿,她赶紧拉住正在擦拭桌子的绿漪的袖口,半是嘱咐半是央求着说:“你快去找到别部司马卞秉,让他立马带着吉桃绕间道从许都逃到襄阳,把我这个令牌给他,告诉他有了此牌没人敢阻拦。”
绿漪答应着便要出去,阿笙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忙叫住她,拿出一顶白纱帷帽盖在她头顶,“快戴上这个,别让人识破你的脸,万事记得小心谨慎,千万莫出差错。”
阿笙在屋里不停徘徊跺脚,焦急地等着绿漪回来复命,床上睡着的丕儿却也不安分,径自在哇哇吵闹,哭得令她心神更加不宁。
见绿漪总算吁吁地踏进门,她赶紧迎上去,迫不及待:“怎么样了?他们逃掉了吗?”
绿漪却满脸沮丧,摇摇头,小心翼翼瞅她一眼又低下头,不敢看她极度失望的神色。少顷突然“扑通”一跪,头磕石板低低道:“恕奴婢……无能。”
“怎么了?”阿笙赶紧把她扶起来,奈何她压根不敢起身,只垂着头俯伏于地,怯生生扭着衣袖,在阿笙眼神逼问下才吭哧吭哧道:
“奴婢晚去一步,吉桃姑娘已被擒住,夫人您的弟弟他……他试图劫囚,已被校事府抓住下了狱,奴婢见都见不着他,就被士兵们拦住了。”
这是阿笙所设想的最坏的结果。
果然还是来了。
绿漪见她倏然站在那怔住了,以为是自己办事不力惹得她发怒,不禁战战兢兢地猛磕头,边哀求边哭道:“夫人恕罪!奴婢无能,实是来不及赶上啊。”
阿笙这才回过神,见胆小的绿漪正长跪不起,只得叹口气上前把她扶起来,“此事本就与你无关,并非你的罪责。你也不必如此,先下去歇息吧。”
事不宜迟,她也只能去求曹操。这是所有办法里的下策,在他怒意正盛的时候求他,从来都和与虎谋皮并无区别。
官署离府不远,不一会儿就能赶到。她忙向门口的守卫深深行了一礼,带着哀求的语气请求道:“麻烦通报一声,说卞夫人求见司空大人。”
全副铠甲的侍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是一张从没看过的脸庞,便皱眉不耐烦地呵斥:“适才司空府出了急事,司空才去处理,怎的,你不知么?”
她挫败地点点头,又只能陪着笑向他道歉:“既然如此,那打扰军爷了。”
她正想回身继续去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拎着桶水恰好路过,看她在这儿有些讶异,道:“卞夫人您还不知么,环夫人适才落了胎小产,司空正在望她呢。这么大的事,您一点也不晓得?”
她还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甚至连环珮何时遇喜的也毫不知情,又怎会知这好好的却会滑胎。
管家似乎看破她的心疑,放下水桶悄悄靠近来,捂口小声道:“老仆听得说环夫人这胎落得蹊跷,好像是有人施计暗害,幸好救得及时才不至于一尸两命。至于是哪位这么歹毒,老仆也没打探清楚。”
“暗害?”阿笙不禁翻了个白眼,心下觉得与其说是有人害环珮,倒不如说是她自己演的一场好戏,不知又要借此害了谁去。
管家见她陷入沉思,只当她是在好奇猜测,他向来是个善心的老头,于是索性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透露给她,愈加放低声音说:“老奴听来的消息也不十分准确,但据说就是环夫人身边的伶俐丫鬟蕊儿,也不知怎么就犯了糊涂,在环夫人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或是受了谁的指使也不好说。”
“多谢管家阿翁相告。”她向管家点头道谢,他朝她笑了下便提起水桶继续往前走去。
待阿笙回到司空府里自己的院落,正想好好躺下来想想怎么救小秉,眼前的一幕顿时令她惊呆了。
只见屋子被翻了个底朝天,箱箧里的物事全被粗暴地扔出来,妆奁盒里的簪子钗环尽甩了一地,光滑的珠子玛瑙铃铃铛铛得四处乱滚,还有几件心爱的衣裳也被翻了出来沾染满地尘灰。
头发蓬乱的绿漪垂首跪在地上,身上被踩了许多脚印子,腮帮子也肿的不像话,应该是才被掌掴过。一见阿笙来,她哭着匍匐着膝行过来扯住阿笙的脚踝,哭诉道:“夫人,丁夫人突然带了人过来把您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奴婢狠命去护但怎么也护不住,原谅奴婢无能。”
阿笙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脸,耳边丕儿也在撕心裂肺地大哭,明显是被狠狠吓到了,阿笙赶紧过去抱他,见他睁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嘴里含混地喊着“娘,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愈发凶了。
她恼火地抬眼看罪魁祸首,却看见面前丁熙满脸怒容地走过来,霸道的面庞上尽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冷峻地轻启朱唇:“卞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图谋害司空子嗣,做下此等作孽之事!”
“我有何罪?你凭什么来翻我的东西!”阿笙也不甘示弱,回瞪了她一眼。
“我乃司空正妻,区区媵妾做了恶为何不能处置?”丁熙似乎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轻轻瞟眼示意身边一堆身强力壮的老妈子,后者立刻一拥而上将阿笙死死按住。
阿笙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些力大如牛的老妈子按着,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用力瞪着丁熙:“我何恶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