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摇摇头，轻轻地拨开江城放在肩膀上的手，说：
“我要去教会，我想看看，看看污染和怪物，你让我去吧。”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江城嘴唇微抿，重重地点了下头。
江城迈步走进船长室，向掌舵者沉声吩咐道：
“转向，去教会码头。”
江城走出船长室，船头也随之调转。他站在甲板上，倚在栏杆旁，伙伴们静静地坐在躺椅上，啜着茶水，饮着江风。
向光走到他身旁，疑惑地问：“走水路可以直接去七神教会？”
“差不多，到教会码头下船，然后拐两个弯就到了。”江城淡淡地回答，又疑问道：“难道向兄不是从教会走水路来的吗？”
“我们走马路、坐马车来的，还特别留意了江贤弟你们的游船。”
向光觉得氛围有些沉闷，便轻笑一声，说道：“我和一个朋友在教会参观，然后就发生了意外。”
“意外？是什么时候，多久以前发生的？”
出声的是许自维，他声音低沉，语气中含着一贯的疑虑：
“北辰兄你刚刚说，有不少人被那样神奇物品污染，成了怪物，那应该不是件小事吧？可为什么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教会不想让你们知道。”吕宗吾指了指天空，叹气似的开口说道。
向光点点头，眼神中带了几分莫名的憎恶：“教会那里，被污染的只有我朋友一个——明面上只有一个。”
“明面上？”
江城不轻不重地念着这三个字，又问：“那实际上呢？”
“教会的地底下，四通八达的下水道里，躺着的那些流浪汉，一个个都成了怪物，十个人里至少有七个都遭受污染，成了怪物，活尸一般的怪物。”吕宗吾浑厚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沉郁。
老人的这番话像晴空的一串霹雳，在少年们的耳中震荡。
听到这话，江城的眉头深深皱起。他感觉到，自己和伙伴们今日出来游玩嬉闹的喜悦之情，此刻已是尽皆化为乌有。
先前只是沉默，眼下沉默变成了紧张、惊诧。西蒙更是往后跌出两三步，脸上怖惧而恐惶。
被神奇物品污染，变成了活尸一般的怪物……
换做一般的少年，或许只会当成故事听听，或是记下这些奇谈异闻留作谈资，绝对不会有他们这般真切的紧张感——除非亲身经历过。
他们看向吕宗吾，想要了解后来发生了什么，那些怪物怎么样了。
众人的表情尽数落在向光眼里，他缓慢地眨着那对火红的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盘算些什么。吕宗吾却没说下文，只是对少年们温和地笑笑，说：
“我说得再多，都不如你们亲眼看看来得明白。”
吕宗吾不肯再言，江城和伙伴们也只能点点头。大家没再说话，一时间船内分外沉闷。
西蒙只有十五岁，是在场所有人中年纪虽小的一位，也最沉不住气。他嘴唇动了好几回，终是朝向光轻声问道：
“北辰兄，你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吗？”
向光的神情最不紧张，他和少年们不同，脸上只有憎恶而无恐惧。
说来奇怪，明明是他的朋友受到伤害，可他看上去却是最不在乎的那个。
向光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甲板，“你是想问，是什么神奇物品，造成了那些活尸一般的怪物吗？”
“是的。”西蒙飞快地点点头。
“我也想知道。”向光耸耸肩，微微一笑：“可惜我也不知道。教会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呀？”
这，你这是在戏弄我吗？西蒙心中怨怼了一句，可紧接着向光又说：
“不过那些活尸，倒有些说法。”
吕宗吾突然插口道：“那些活尸，不，活尸一般的怪物，应该就是‘尸魈’。”
“尸魈？”西蒙不解。
“尸魈就是俗称的尸鬼。”向光状若随意地解释道。
他的这股随意，在江城和许自维看来，颇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
许自维心中疑云顿生：
“你的朋友有危险，教会不给你解决，你不找官府，来找我们，倒也有几分义气；可你这是什么神情？难道朋友是假，诱我们去教会是真？”
这个向光，才接触不到半小时，就让人觉得奇怪得很！
他画技高超，有名家之手笔；言谈自若，有小将之风度；温文尔雅，有君子之礼数。然又眼神乖张，有任侠之桀骜，似忧似空，没心没肺，好像诸事再要紧，也皆如浮云，随意地一笑而过。
江城皱眉细想：“按理说，如果是我的朋友有难，我第一时间肯定会四处奔走、寻求帮助，而不是悠闲自得地画画、交朋友、谈天说地！”
都火烧眉毛了，这个十九岁的银发青年怎会如此气定神闲？
“不是大才，就是骗局。”
江城决定细细留心向光的一言一行，又思忖道：“他看上去不像在说谎……算了，既然下定决心，去教会一探究竟，哪怕有危险，也不可畏缩反悔，索性走一步看一步。”
江城冷不丁怀疑，这位叫向光的青年，不会是脑子里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吧？
一个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向光，另一个则是行事乖张、满不在乎的向光——这么想，或许也不无道理？
江城腹诽道：“虽然才认识半小时左右，可我却有种奇妙的预感，这个向光一定会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独特的性格也就罢了，那对火红的眼眸可真是绝无仅有，我想，恐怕很多年过后，我还是能记得有位银发青年，长着一对赤红的眼睛。”
“真是怪人一位。”江城摇摇头，无声嘟囔道。
江城的印象里，相逢短暂却记忆犹新的人，只有寥寥二三，今天一下子加了两位：一个是这位向光，另一个则是那位天人般的女子。
一路几近无言，航船在水路中像离弦的箭般飞快地行进着，出了湖口，入了河道，弯弯绕绕，最终来到了教会码头。
中途，江城问向光，到底需要什么救人的物件？向光微微一笑，言道：
“物事贵重，若是直接提及，恐惹人生厌；等到了地方，大家见到怪物的惨状之后，再提不迟。”
向光既然不愿明说，江城等人也没再提。
许自维对此疑虑更甚，但考虑到这里是江城，是熟悉的地头，他把心头的疑虑按了下去。
他想：“一来，向光没表露出恶意，虽有些乖张，但礼貌和善意我也感受得到；二来，咱们‘星尘社’可不是吃素的，虽然年轻，但早已崭露头角，未必怕他搞什么花样。”
许自维点点头，又想：“三来，平日不少富贵子弟求起人来，都争相跑来巴结自己，这个向光向北辰求到我们头上，反倒一脸悠然，侃侃而谈，泰然自若，真是少见！要是我因为一点疑虑就这么退缩，岂不是面上输了一大筹？”
一念及此，许自维心中已定，不再出声，专心盘算起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就这样，船静静地停靠在码头附近，少年、青年和老人都下了船，来到了岸上。他们的视线越过了低矮的房屋，落在一处显眼的高耸建筑上——那是一幢四五丈高的大教堂，古朴又辉煌，肃穆地矗立在不远处。喜欢浮世群星闪耀时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浮世群星闪耀时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