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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见君如繁星(1 / 2)

心中的惊惧难以言表,敖厦惊疑不定地望着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年轻”女子。她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然后修为境界,恐怕连两百年都不止了吧?

身为金丹境,更是前淮河龙王的敖厦哪怕在龙族谱牒上不是什么名列前茅的天才,但也算是龙族中游的天资。依然花费百年光阴,才步入元婴境。

可惜从淮河被贬谪到白龙江来之后,不仅身份不再像以往那般尊贵,而且还失去了淮河水运的加持,就连修为境界也跌到金丹。

眼前女子,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自己的出手,更是能够缩地成寸,究竟是哪位山巅大修士,鸿鹄州还有这样的存在?

与她的身份相比,对于眼前女子为何去而复返的疑惑,方才又是为何要假装不是自己的对手,反而不再重要。

敖厦极识时务地收手,这么一来二去,现在反倒成了他“见机行事”了。

“不知前辈是哪位大能?”敖厦微微朝女子拱手,开始试探她的身份。

“秦姑娘?”李子衿同样惊讶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可不就是秦璇之么?

她为何去而复返?而且······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红韶迈出一步,也想喊声秦姐姐来着,可少女忽然又捉摸不透这位女子的想法了,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位秦姐姐。

一会儿出手相助,一会儿又抛下她和师兄不管,这会儿倒好,又忽然现身于此,帮师兄解围。

师兄常说女子善变似水,莫不是就是在说秦姐姐这样的女子?

其实少女想岔了,李子衿所说善变似水的那位,非是女子,而是少女明夜。毕竟那位姑娘变脸极快,可以前一刻温柔似风,下一刻就是“老色胚”。

秦璇之好像对自己先前的“落荒而逃”全然不在意,转过头来朝李子衿和红韶吐了吐舌头,半点没个正经样子。就是小姑娘都不会像她这般幼稚。

她就这么将那个白龙江河神晾在一旁,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偏偏那人还得老老实实候着。

秦璇之缓缓转过头去,歪着脑袋,微笑道:“刚才是很好的机会呀,你怎么不从背后偷袭,将我和他双双宰了。”

敖厦冷汗直落,背后偷袭?可能会死的很惨。

因为从始至终,那位女子甚至就没有真正意义上出过手。她只是站在这里,就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敖厦尝试过以自己金丹境巅峰的修为,去窥探那位古怪女子的境界,然而当他暗自催动灵气去尝试“敲开大门”之时,不仅得不到回应不说,就连自己那点微薄灵气都给人瞬间吸了进去。他开始怀疑自己若是跟此人作对的话,一身金丹修为估计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前辈······”

饶是前淮河龙王,此刻也不得不低下头来,心怀敬畏。

“怎么说话呢?你见过像我这么年轻的前辈?”秦璇之瞪了白衣老者一眼。

敖厦说道:“修行路上,达者为先嘛。前······姑娘是隐世高人,又何必掺和这点小事,将此事交给犬子和那位公子处理不就行了么。”

他不动怒的样子,倒还真有几分和蔼可亲的假象。

秦璇之笑道:“什么高人矮人的,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来唬本姑娘。有这功夫好好管教管教你那白龙江里的虾碎蟹碎们,比啥都强。”

“是是是,姑娘教训的是。”这位白龙江河神连连点头,不敢说半个不字。

女子忽然瞥了眼白龙江河神,问道:“怎么,你很急?”

敖厦连连摇头:“没有。”

没有才怪。

那条青色蛟龙掉入江里好一会儿了,身受重伤,急需医治,即便是及时救治,就凭李子衿刚才那一招落蛟剑法,敖隆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说不得以后还要落下什么病根子。

可敖厦不敢说,他生怕这样说了以后,敖隆连苟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秦璇之满意点头,笑道:“不急就好,不急,咱们才可以慢慢掰扯掰扯。”

“你刚才说让我不要掺和两个晚辈的小事,那你这白龙江河神,又凭什么掺和进去?莫不是身为河神,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凌驾于‘规矩’之上了?好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河神大人?”秦璇之咄咄逼人,丝毫不给敖厦喘气的机会。

她每多说一句,那位白龙江河神的头便更低一分,早已没了先前坐在金色座椅上,隔山观虎斗的惬意闲适。

此刻的敖厦,如履薄冰,讲话之前都务必现在脑子里过几趟,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合这位姑娘前辈的胃口了,就要使对方降罪于己。

老河神甚至开始隐隐有些埋怨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整出这么个烂摊子来让自己收场。早知道他就装作没看见,放那青衫少年一行人离去便是,哪还用得着像现在这般颜面尽失?

听见那女子说完话,敖厦才敢轻声开口道:“方才是老夫错了,可老夫也是救子心切,不愿意看见犬子死在那少年手里。现在回想起来,此事的确做得不够厚道,这位公子,敖厦在此向你赔罪了。”

白衣老者说完,颇有诚意地转头向李子衿作了一揖,语气真诚得就好像少年不接受他的道歉,便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此刻的敖厦,真就如人间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弱不禁风,唯唯诺诺,再没了先前那副要吃人的狂躁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

李子衿没多说什么,毕竟狐假虎威这种事,他做不来。

可少年打心底不愿意接受敖厦的道歉。

怎么,先前还要把小师妹和法袍留下,敖隆说要取自己性命时他身为白龙江河神也不制止,反而笑着坐在一旁看戏,还假意给自己立下赌约。可双方都心知肚明,不论李子衿与敖隆那场问剑的胜负如何,输的人都只会是李子衿而已。

区别只在于由敖隆出手,还是由敖厦收尾。

现在倒好,秦璇之摊牌了,她境界远高于那白龙江河神。

于是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便产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上一刻还要掐死自己,下一刻就开始道歉,请求原谅了。

好一个鸿鹄州,好一个弱肉强食。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李子衿淡淡瞥了那敖厦一眼。

秦璇之笑容玩味,看着那个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白龙江河神,顺带着落井下石了一句:“哎呀,听见没有,人家不接受你的道歉,这可怎么办?”

敖厦擦了擦汗,又赔笑道:“此事因犬子而起,现如今犬子已经身受重伤,况且他也没有真正伤害公子和那位姑娘。老夫可以赔偿公子一门法器,你看······”

不等他说完,李子衿忽然就打断了这位河神的言语,“你刚才说,他没有伤害我和小师妹?”

“是没有伤害,还是没有伤害到?”

“这······”敖厦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只不过被遮掩的很好。他开始觉得这个青衫少年郎是真的该死了,难道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将事情做绝么?

李子衿向前一步,质问道:“你那蠢蛟儿子,究竟是嘴上随口说说,还是真真切切这样想的,你难道不知道?”

“他没能伤到我,是技不如人。他落得如此下场,是咎由自取。”

“春江渡船上百条人命,他可以说杀就杀,就为了一件法袍?凭什么?”

“怎么,现在看他受伤可怜,便可以替他犯下的错推脱了么?若是今日我不是敖隆的对手,亦或是换一位境界不如我的剑修在此,若是秦姑娘没有去而复返,我们是不是就被你们父子二人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了?”

李子衿忽然笑了笑,极其敏感的少年,捕捉到了那老家伙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恨和厌恶,少年笑道:“你不服气,我知道。而你之所以愿意站在这里,低着头听我一个晚辈后生讲道理的唯一理由,只是因为你不是秦姑娘的对手而已,我也知道。不止如此,我还知道一旦你得了机会,或是秦姑娘离开以后,你会立刻找到我,将我打杀了。”

“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还是要说。”

“因为这些不止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它,还有它们。”

“你不愿意听,有人愿意听。”

李子衿指了指脚下的大地,指了指天,指了指江水,然后接着说道:“曾有一位先生教我,要对世间万物抱有敬畏之心,要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彼时的我,还不懂得这两句话的重量,只当先生是教我向善。然而我在鸿鹄州,看到了很多难以想象,无法理解的事。我好奇,这里的人,如果不信这些,信什么?今天在你和敖隆身上,我得到了答案。原来你们只信奉弱肉强食和强者为尊。”

“同样的道理,秦姑娘说出来,你们就愿意听,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郎说出来,你就不耐烦。不止不耐烦,还要心生怨念,好像今日我才是那个想要把你的命留下来的人一样。”

“难道身为强者,就可以肆意凌虐弱者,不把弱者的命当命了吗?这天下又不是只有鸿鹄州才有强者。而且在我看来,你们这里的修士也好,神灵也罢,都算不上真正的强者。我在别州,见到过许多强者,他们境界之高,可以搬山倒海,一剑开天,却也不像你们这般滥杀无辜,肆意掠夺?”

“远的就不多说,说了你也不认。我就只说近的,在秦姑娘那副烟雨绘卷中,那位前白龙江河神,便是一位心善的神灵,哪怕面对我和红韶,他也没有暴露出不耐烦或是不屑的神色,反而会认真听我们讲话,还会为我们分析利弊,助我们一臂之力。”

“你也是河神。怎么就差这么远?那位曹河神才比你更配担任白龙江河神。”

“难怪鸿鹄州的神灵,香火衰弱,摇摇欲坠。白龙江的水裔精怪们动辄掀船吃人,敖隆身为河神之子,视人命如此草芥,你身为白龙江河神,对此不闻不问,反而帮他收拾烂摊子,助纣为虐。依我看,你不该只从淮河被贬谪至此,你应该被贬去某条山涧,某处溪流,跟一些毫无灵气的小鱼小虾为半,这样便再也害不了人了。”

“反正你这样的神灵,我不认。”

“若神灵都如你一般,都是如此德行,又岂能奢望凡人信仰你们?”

一袭青衫,手握翠渠,抬头看了一眼。

少年目光如灼,仰望苍天。

若有神明,他听得见。

————

秦璇之从始至终,就站在李子衿身前,安静听着少年讲完一堆心里话。这也是她原本打算说给那些“同僚”听的。

春风拂过江面,女子笑意盎然,笑问少年道:“说完啦?”

不知为何,被女子这样的目光瞧着,他就有些脸红,李子衿轻轻点头。

而那个敖厦,不再言语,就只是低着头,把头低到一个让少年看不清他面容的位置,弓着身,作着揖。

便是没洗耳,也实打实算是恭听了。

秦璇之点头微笑,旋即转头,面无表情地对那白龙江河神说道:“你可以滚了。”

敖厦微微点头,轻声道:“谢前辈不杀之恩。”

不是客气话,而是在之前,敖厦眼中闪过一次怨恨时,不仅仅被李子衿捕捉到了,更逃不过秦璇之的眼睛。

她已然动了杀意,当时便以心声对敖厦说了句:“老东西,我看你是真嫌命长了。”

可那少年后来的一句话,让秦璇之忽然改了主意,决定放敖厦一马。

敖厦没脸久留,疾驰离开岸边,翻入白龙江水。

在他走后,李子衿才收剑入鞘,先对秦璇之道了声谢,随后走到小师妹身边,挼了挼她脑袋,关切问道:“有没有吓到?”

少女摇摇头,扑入李子衿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说道:“师兄,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就让我把扶霖法袍交给他们好了。”

红韶不愿意看见师兄跟人生死搏杀。

李子衿摇头道:“不是一件法袍的事情。”

虽然此事因那件凝聚颠渎水运的扶霖法袍而起,可后来敖隆不也说了还要将红韶也留下做妾?

面对这样的家伙,你给他一件法袍,他还会想要兵器,给他兵器,他还要神仙钱,等你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他最后还会要你的命。

根本就无理可讲。

只能搏杀。

“秦姑娘,敖隆到底有没有死?”李子衿忽然转身问道。

他知道这位女子,先前定然没有走远,一定就躲在哪里作壁上观,虽然不知对方为何中途折返,但总归是件好事,毕竟秦璇之等同于救了自己和小师妹。

秦璇之摇头道:“你那剑威力不错,而且身为培元境剑修,竟然可以变相使出接近于剑气的招数,很了不起。但你毕竟还只是培元境。那一剑若是换作你洞府境再来递出,那么那蠢蛟定然十死无生了。”

还好她先藏起来看了波好戏,否则,岂不是就错过那一招“滴水剑法”了?剑修见过不少,没见过这么有趣的。

毕竟这位女子眼里那些剑修,都不喜欢讲道理。不曾想这李子衿竟然是剑修中的一朵奇葩?

一个喜欢跟人讲道理的剑修,难不成以后出剑之前,都得先将那恶人的生平事迹批判一番,最后再给他来个依罪论处?

哈哈,光是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女子微笑不已,心思飘然,已经决定好下一个伪装的身份,连名字都想好了!

“是你自创的招数吗?有没有名字呀?”秦璇之笑着问道。

李子衿疑惑地望着她。

“就是那个,刚才那个······”女子赶紧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下,“哎呀,就是你把那条蠢蛟斩落白龙江那招!”

她的模样滑稽极了,手脚并用地疯狂比划、表演,意图复刻方才李子衿的斩蛟一剑,看得红韶捧腹大笑。

少女觉得这位秦姐姐,似乎又变回了她认识的那个秦姐姐。

李子衿摸了摸后脑勺,说道:“你说那个啊,我也是刚想好的名字。”

秦璇之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连连问道:“那招太俊了,看得本姑娘春心荡漾,快说快说,叫什么名字?”

李子衿微笑道:“落蛟。”

然后,少年瞥见那位美貌女子,神情开始逐渐浮夸起来,合不拢嘴,猛皱眉头,脖子向后缓缓缩动,倒吸一口凉气,最终朝李子衿伸出一根大拇指,就憋出一个字:“牛。”

————

白龙江,河神宫。

刚回到寝宫之中的敖厦替敖隆服下一粒玉露丹,看着破开肉绽的孩子,痛哭流涕。难免有些怒其不争,恨其不幸的怨念。偏偏他又是自己的孩子,不能不管。

老龙叹息一声,缓缓运转灵气,替敖隆疗伤。

忽然有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出现在两人身前一丈位置,是一位女子。

秦璇之斜瞥那不知好歹的半蛟一眼,嗤笑道:“这便是自作孽了。”

敖厦立即收手,起身,颤颤巍巍地朝女子抱拳躬身道:“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敖厦有失远迎,还望前辈恕罪。”

他原想问对方刚才不是已经喊自己滚了,现在又不请自来,究竟意欲何为的,可老龙转念想想,还是算了,换了套较为委婉的客套话。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至少在明哲保身这一事上,年长之人,就是更能忍辱负重,看清时局,懂得审时度势,卑躬屈膝。

哪怕是如此不讲理的白龙江河神,前淮河龙王,他也信奉一个强者为尊的道理。

秦璇之点头道:“恕罪可以,那么你就得拿出点诚意赎罪。”

“但凭前辈吩咐。赴汤蹈火,敖厦在所不辞。”老龙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着。

那位女子“哦?”了一声,抬头看了眼这座河神宫,笑道:“既然德不配位,那便请你,将这座河神宫让出来吧。”

————

烟雨绘卷之中。

一位女子瞬间出现在结冰湖面之上,飘然落地,脚步轻柔。

她面带微笑,从容地伸手虚探,穿过小洞天,从另一处扯回一个小老头。

曹铁“哎哟”一声,摔在湖面上,揉了揉屁股蛋儿,看清那女子容貌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毕恭毕敬道:“见······见过秦姑娘。”

秦璇之低头凑近曹铁,轻声念了一句法咒,非是她的言语,而是以女子无上神通,将一位少年的言语原声,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这位前白龙江河神。

“可听清了?”秦璇之笑问道。

少年嗓音温柔,语气却颇为坚定,“那位曹河神,才比你更配担任白龙江河神。”

曹铁听完这句话,老脸一红,却笑道:“瞧俊后生这话说的,颇有些难为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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